沉船墓的第三层舱门比想象中更沉,黑瞎子用撬棍别住缝隙,憋得脖颈青筋首跳,银灰发梢都沁出了汗:“我说哑巴张,搭把手!胖爷跟小老板在后面拖不住这铁链了!”
张起灵应声上前,手掌按在锈迹斑斑的门板上。他没戴手套,指腹陷进铁皮的凹痕里,黑色长袖被用力的动作扯上去,露出的小臂上,麒麟纹身正随着发力一点点显形,墨色纹路在冷白皮肤上蜿蜒,像活过来的兽。
“一二三!”王胖子喊着号子,铁链在吴邪手里咯吱作响。舱门终于被撬开条缝,黑瞎子第一个钻进去,回头时冲张起灵扬了扬下巴:“快着点,别让小老板把机关都摸遍了。”
张起灵没理他,侧身钻进舱门时,衣摆扫过吴邪的手背。吴邪心里一紧,下意识攥紧手里的手电,光束在舱壁上晃出片斑驳的光影——他看见张起灵的后颈沾着片海草,刚才在水里没来得及拂掉,此刻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黑瞎子己经在前面打开了应急灯,昏黄的光线下,堆满腐朽木箱的舱室像只沉默的巨兽。“这地方邪性,”他用匕首挑开个木箱盖,里面滚出几颗生锈的弹壳,“像是被人故意腾空过。”
张起灵的目光落在墙角的壁画上。壁画受潮起了霉,只能看清大半——画里的人戴着青铜面具,手里捧着个眼熟的六角铃铛,和他背包里那只几乎一模一样。
“这铃铛……”吴邪凑过去,指尖刚要碰到壁画,就被张起灵一把攥住手腕。
“别碰。”他的指尖很凉,力道却不轻,“有尸蹩卵。”
吴邪吓得赶紧缩回手,手腕上还留着对方的指温。黑瞎子在旁边笑出声:“小老板还是这么冒失,得亏哑巴张眼疾手快。”他说着,故意往张起灵身边挤了挤,“要不你俩换换?我护着哑巴张,你跟着胖爷?”
张起灵抽回手,转身去检查另一个木箱,没接话。吴邪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发现这人虽然没推开黑瞎子,却下意识往自己这边挪了半步——距离不远,却像道无声的界限。
王胖子在后面翻出个铁盒子,打开时呛出阵灰:“嘿,这有本日记!”他抖了抖纸页,“民国二十三年的,看着像船老大写的。”
日记里的字迹歪歪扭扭,记着些航行琐事,首到最后一页才变得潦草:“……张家人又来了,带着那东西……铃铛响了三夜,人都疯了……”后面的字被血浸透,糊成一片暗红。
“张家人?”吴邪心里一动,看向张起灵,“是不是跟你有关?”
张起灵的手指按在日记的血痕上,指尖微微发颤。黑瞎子走过来,用匕首把日记挑开:“别碰血,指不定有什么邪门玩意儿。”他的动作带着点刻意的保护,张起灵却轻轻挣开了,低头继续翻看木箱。
吴邪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那点刚燃起的火苗又旺了些。他发现张起灵对黑瞎子的靠近,总带着种习惯性的容忍,却很少有主动的回应——不像刚才攥住他手腕时那样,带着不容置疑的在意。
“咔哒”一声轻响,张起灵从木箱底层摸出个布包。打开时,里面露出半块玉佩,玉质温润,上面刻着的麒麟图案,比他手腕上的纹身更精致些。
“这是……”吴邪刚要问,就见黑瞎子忽然按住他的肩往旁边拽。几乎同时,头顶落下道黑影,是只被惊动的海猴子,獠牙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己经出鞘,刀光闪过,海猴子的嘶吼戛然而止。黑瞎子吹了声口哨:“漂亮!”他刚要凑过去,就见张起灵把玉佩塞进了吴邪手里。
“收好。”他看着吴邪,眼神比平时亮些,“对我有用。”
吴邪的心脏猛地一跳,攥着玉佩的手都在抖。玉佩还带着张起灵的体温,温温的,像块焐热的雪。
黑瞎子脸上的笑淡了些,摸出根烟叼在嘴里,没点燃:“行啊哑巴张,现在学会护着小老板了?”他的语气带着调侃,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涩。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转身往舱室深处走。吴邪赶紧跟上,听见身后王胖子拽着黑瞎子嘀咕:“我说瞎子,你刚才那表情,跟被抢了糖的小孩似的。”
“去你的。”黑瞎子的声音闷闷的,“胖爷你懂个屁。”
舱室尽头的暗门被撬开时,冷风卷着海水的腥味灌进来。张起灵第一个走进去,吴邪紧随其后,看见暗格里摆着个石台,台上的青铜盘里,正躺着只完整的六角铃铛。
“找到了。”张起灵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黑瞎子和王胖子刚要进来,暗门忽然开始下坠。“不好!”王胖子喊着,拽着黑瞎子往外退,“是流沙机关!你们俩快出来!”
暗门只剩条缝时,张起灵忽然把吴邪往外推:“走!”
“那你呢?”吴邪攥住他的胳膊,死活不肯松手。
“我拿铃铛。”张起灵的眼神很亮,“你先出去。”
黑瞎子在外面吼:“哑巴张!别他妈磨蹭!”
张起灵没再说话,只是用力掰开吴邪的手。吴邪被推出暗门的瞬间,看见张起灵转身去拿铃铛,黑色的身影在急速下落的石门后,像幅被骤然裁断的画。
“张起灵!”他疯了似的想冲回去,被黑瞎子死死按住。
“别添乱!”黑瞎子的声音很沉,银灰发梢都竖了起来,“他能出来!”
石门“轰隆”一声合上,隔绝了两个世界。吴邪瘫坐在地上,手里还攥着那半块玉佩,温润的触感硌得手心生疼。
他忽然无比确定,自己绝不会放弃。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哪怕黑瞎子的存在像道鸿沟,他也要等张起灵出来,亲口告诉他——
他喜欢他,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