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是被扳手落地的脆响惊醒的。
他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靠在防盗门后睡着了，怀里还抱着那副沉甸甸的L-7型防辐射手套。窗外的赤雾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紫色，把天光滤成一片诡异的昏沉，楼道里的应急灯早就灭了，只有陈叔工具箱里的LED工作灯亮着，在地上投出几道细长的影子。
“抱歉，没拿稳。”陈叔弯腰捡起扳手，声音里带着点疲惫。他面前摊着张小区平面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个点，旁边标注着“消防栓”“地下车库入口”“超市仓库”——大概是在规划后续的物资搜寻路线。
赵胖蜷缩在沙发上，抱着半袋压缩饼干睡得正香，嘴角挂着可疑的水渍，大概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苏晓晓则靠在卧室门框上，手里还攥着本翻旧的《野外急救手册》，眼皮轻轻颤动，显然也没睡沉。
昨晚陈叔那句“你爸的研究太危险了”像块石头压在林野心头。他追问时，陈叔却只字不提，只说“等明天再说，先把防御做好”。后来几人轮流守夜，前半夜相安无事，后半夜他靠着门就睡着了，没想到一睁眼，天己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外面情况怎么样？”林野揉了揉发麻的腿，起身走到窗边。窗帘被拉开一条缝，能看到对面楼的空调外机上，那只变异猫还蹲在那里，体型似乎又大了些，皮毛下的青黑色血管像蚯蚓一样蠕动。
“没什么动静，就是雾色变深了。”陈叔把扳手放回工具箱，“粒子浓度估计又涨了，你爸的事……今天看完无人机的情况再说。”
林野点点头，从背包里掏出个改装过的无人机。这是他去年生日时，用攒了半年的零花钱买的二手大疆，后来又拆了三个旧手机的电池，给它加装了续航模块和夜视摄像头——本来是想高考后带着它去郊外拍风景，现在却成了探查外界的唯一工具。
“这玩意儿能飞多远？”陈叔凑过来看，眼神里带着好奇。
“改装后能飞两公里，续航西十分钟。”林野调试着遥控器，屏幕上跳出电池电量：78%，“摄像头是1080P的，还加了个滤光镜，应该能穿透部分雾气。”
苏晓晓也醒了，走到旁边轻声问：“需要我帮忙吗？比如看着屏幕报方位？”
“求之不得。”林野笑了笑，把手机支架固定在茶几上，“待会儿我操控无人机，你帮我盯着屏幕，看到异常就喊停。”
赵胖被说话声吵醒，揉着眼睛坐起来：“要放无人机了？带我一个带我一个！我眼神好，能帮你们看远处的东西！”
陈叔从工具箱里翻出个信号增强器：“把这个插上，能减少雾对信号的干扰。赤雾里的游离粒子会干扰电磁波，普通无人机飞五十米就可能失控。”
林野接过信号增强器，接口正好能对上无人机的遥控器——这玩意儿看着像是用旧路由器改装的，外壳上还贴着张泛黄的标签：“中科院实验楼B区 报废品”。
“陈叔，您这箱子里到底还有多少宝贝啊？”赵胖看得眼睛都首了。
“以前搞实验剩下的边角料，没想到现在倒成了救命的东西。”陈叔笑了笑，指了指窗户，“飞的时候尽量贴楼顶飞，避开那些畸变体。刚才我听着，楼下好像又有动静了。”
林野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一条缝。冷冽的空气涌了进来，带着股铁锈般的腥味——比昨天浓了不少。他把无人机放在窗台上，按下起飞键。
“嗡——”
螺旋桨转动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无人机缓缓升空，像只黑色的甲虫，穿过暗紫色的雾气，朝着小区外飞去。遥控器的屏幕上，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小区的全貌。原本整齐的绿化带变得面目全非，草坪上冒出了许多暗红色的藤蔓，缠着树干疯狂生长，把几棵老槐树缠得像个巨大的粽子。楼下的空地上散落着各种杂物，有被推倒的自行车，翻倒的垃圾桶，还有件沾着血的蓝色外套——林野认出那是昨晚在超市抢东西最凶的那个壮汉穿的。
“往东边飞，看看主干道。”陈叔凑到屏幕前，声音有些发紧。
林野操控着无人机转向。画面里，小区东门的栏杆倒在地上，旁边停着辆撞变形的公交车，车窗玻璃碎了一地，车厢里黑黢黢的，看不清有没有人。主干道上堵满了车，有几辆车还在燃烧，火苗在暗紫色的雾气里跳动，像鬼火一样。
“那是什么？”苏晓晓突然指着屏幕左下角。
林野赶紧调整镜头。画面里，一只体型像小牛犊那么大的生物正蹲在一辆轿车顶上啃着什么，它的背部长着密密麻麻的骨刺，尾巴像条钢鞭，时不时甩动一下，抽得车顶“哐哐”作响。
“大型畸变体。”陈叔的声音沉了下来，“比昨晚的猫和今早的老鼠都大。看体型，像是……狗？”
那生物似乎察觉到了无人机的存在，突然抬起头，镜头正好拍到它的脸——原本应该是狗的脑袋，却长着两排参差不齐的獠牙，眼睛是浑浊的绿色，死死盯着无人机的方向。
“赶紧拉高！”陈叔低喝一声。
林野手忙脚乱地操控无人机上升。就在这时，那生物猛地从车顶跳了下来，朝着无人机的方向扑来，虽然没够到，但那纵身一跃的距离，至少有三米远。
“我靠！这玩意儿也太猛了！”赵胖吓得往后缩了缩。
无人机升到五楼高度，画面里的大型畸变体在地上焦躁地转圈，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林野操控着无人机继续往前飞，想看看更远处的情况。
越往市中心飞，景象越惨烈。成片的建筑被烧毁，冒着滚滚黑烟，暗紫色的雾气和黑烟混在一起，遮天蔽日。原本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现在成了个巨大的停车场，有几辆车的车门敞开着，像是车主匆忙逃离时没来得及关。
“看那里！”苏晓晓指着屏幕右侧。
画面里，一群人正围着一辆货车，手里拿着钢管、砍刀，似乎在争抢车里的东西。突然，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尖叫，有人被推倒在地，紧接着就被其他人踩在脚下。
“人比畸变体更危险。”林野想起陈叔昨天说的话，心里有点发寒。
无人机继续往前飞，越过一条小河。河面上漂浮着许多杂物，有塑料瓶，断木，还有具穿着校服的尸体，肚子鼓鼓的，顺着水流缓缓移动。
“往南飞，看看有没有信号塔。”陈叔突然说，“我那台老式收音机，说不定能收到点信号。”
林野操控着无人机转向南方。画面里出现了一座电视塔，塔身倾斜着，像是被什么东西撞过，顶部的天线断了一半，耷拉在那里。塔周围的建筑大多倒塌了，只有几栋楼还孤零零地立着，窗户黑洞洞的，像一个个空洞的眼窝。
“等等！那里有火光！”赵胖突然喊道。
林野赶紧调整镜头。画面远处，一片建筑群里冒出了火光，不是之前看到的那种小火苗，而是熊熊大火，照亮了半边天。火光里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移动，体型比刚才看到的畸变体大得多，像是座移动的小山，每走一步，都能听到隐约的轰鸣声。
“放大看看！”陈叔的声音有些激动。
林野按下放大键，画面开始模糊，隐约能看到那东西的轮廓——它的身体像是由无数根钢筋组成的，表面覆盖着暗红色的肌肉，西肢粗壮得像柱子，脑袋上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巨大的嘴，里面喷吐着火焰。
“那是什么？”苏晓晓捂住了嘴，眼里满是惊恐。
陈叔没说话，脸色苍白地盯着屏幕，手指紧紧攥着拳头，指节都发白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粒子聚合体……理论上的东西，竟然真的出现了。”
“粒子聚合体？”林野愣住了。
“异常粒子在高浓度环境下会互相吸引，形成这种……由无机物和有机物混合而成的怪物。”陈叔的声音有些颤抖，“实验室里做过模拟，这种聚合体的生长速度会越来越快，而且……会吸收周围的一切物质壮大自己。”
屏幕里，那只巨大的粒子聚合体又喷出一团火焰，点燃了旁边的一栋楼。火光中，它的体型似乎又大了一圈。
“电池快没电了，该返航了。”林野看了眼遥控器上的电量显示，只剩下15%了。
“往回飞吧。”陈叔点点头，眼神里带着点疲惫。
无人机开始返航，画面里的景象再次掠过：燃烧的车辆，争抢物资的人群，漂浮着尸体的小河，还有那只蹲在轿车顶上的畸变体——它还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当无人机飞回到小区上空时，林野突然发现楼下的空地上多了几个人，正围着那只变异猫的尸体议论着什么。他认出其中一个是二楼的王阿姨，还有个穿保安制服的男人，手里拿着根电棍。
“他们在干什么？”赵胖好奇地问。
林野操控着无人机下降了点高度。画面里，王阿姨正拿着把菜刀，小心翼翼地割着变异猫的尸体，嘴里还念叨着：“听说这玩意儿的肉能吃……”
“别碰！”陈叔突然大喊一声，像是忘了对方听不见，“畸变体的肉里含有高浓度的异常粒子，吃了会出事的！”
林野赶紧操控无人机往回飞。当无人机降落在窗台上时，电量只剩下5%了。他把无人机收起来，心里五味杂陈。这一趟飞行，让他看到了末日下的世界全貌，也让他意识到，他们面临的危险，远比想象的要多。
“看来，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了。”陈叔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用红笔在南方画了个圈，“那里有火光，说明可能有人活着，而且……有能力点燃那么大的火，说不定有组织。”
“可是，那只巨大的粒子聚合体也在南边啊。”苏晓晓担心地说。
“危险和机遇往往是并存的。”陈叔看着林野，“你爸的笔记本，或许能帮我们找到对付这些怪物的办法。”
林野想起父亲的笔记本，里面那些奇怪的符号和公式，还有陈叔看到笔记本时震惊的表情。他突然觉得，这本笔记本，可能是他们活下去的关键。
“我去把笔记本拿来。”林野转身想回卧室。
“等等！”陈叔突然叫住他，“先别拿出来，这事儿……得从长计议。”
林野愣住了，看着陈叔严肃的表情，点了点头。
赵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暗紫色的雾气，叹了口气：“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苏晓晓走到他身边，轻声说：“会好起来的，只要我们还活着。”
林野看着他们，又看了看陈叔，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力量。虽然未来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但至少他们不是一个人。有懂技术的陈叔，有力气大的赵胖，有懂急救的苏晓晓，还有父亲留下的笔记本……或许，他们真的能在这个末日里活下去。
窗外的雾气越来越浓，远处的火光还在燃烧，那只巨大的粒子聚合体的轰鸣声隐约传来，像是在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林野知道，他们的旅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