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跟我回去

周围的目光瞬间微妙地移开了。程清宁没再看阮语,只是低声说:“去露台透透气吧,这里太闷了。”

露台上晚风清凉。远离了喧嚣的音乐和人声,阮语靠在栏杆上,长长地舒了口气。城市的霓虹在脚下铺开,像流动的星河。

“刚才…”阮语开口,声音还有些不稳,“谢谢你。”

“谢什么?”程清宁站在她旁边,侧脸在城市的灯光下显得柔和了些许。

“替我解围。”

程清宁沉默片刻:“你说得对,她确实像个移动的聚光灯。” 她的嘴角似乎有极淡的弧度一闪而过,“而且,你的反击…很有创意。”

阮语惊讶地看向她。程清宁居然…在肯定她?

“不过,”程清宁话锋一转,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不必硬碰硬。无视或者转移话题是更安全的做法。”

“安全?”阮语忍不住反问,“就像你一首做的那样?永远保持距离,永远掌控局面,永远…完美无缺?”

程清宁猛地转头看向她,眼神锐利起来:“你什么意思?”

阮语迎着她的目光,酒精和刚才的委屈让她胆子大了许多:“我的意思是,你不累吗?在这个巨大的玻璃鱼缸里,演着别人期望的角色?连生气都要计算得失?”

程清宁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像结了一层冰:“阮语,注意你的身份。我们的协议不包括对我的私人生活指手画脚。”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阮语被这突如其来的冷厉噎住了,一股委屈和愤怒涌上来:“身份?是啊,我只是你花钱请来的‘观察员’,一个记录你完美人生的工具人!我不配关心我的雇主累不累,是吧?”她抓起放在栏杆上的小手包,“抱歉扫了程总的兴,我自己打车回去。”

她转身就要走,高跟鞋在光滑的地面上一个趔趄。

“站住!”程清宁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她迅速伸手,稳稳地扶住了阮语的胳膊。那力道很大,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阮语想挣脱,但程清宁的手像铁钳一样牢固。

“别任性。”程清宁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里打不到车。跟我回去。”她的目光扫过阮语微红的眼眶和不稳的脚步,语气不容置疑,“现在。”

回程的车里一片死寂。奢华的车厢像一个移动的冰窖。阮语紧贴着车门,扭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心里又酸又涩,还有一丝后怕。程清宁则闭目养神,侧脸线条紧绷,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回到公寓,阮语径首冲向自己房间,重重关上门。委屈、愤怒和酒精的后劲让她头晕目眩。她踢掉折磨人的高跟鞋,胡乱扯下裙子,换上舒服的旧T恤,一头栽倒在床上。眼泪不争气地涌出来,她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和倒水的声音。程清宁还没睡。

阮语心里堵得慌,爬起来想去厨房找点喝的。她轻轻打开门,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暗。程清宁并不在客厅,但她的书房门开着一条缝,灯光泄出来。

阮语鬼使神差地走过去。透过门缝,她看到程清宁并没有在工作。她背对着门,坐在书桌前,肩膀微微塌着,不再是酒会上那个无懈可击的女王。她的面前,赫然摊开着阮语那个用来记录观察笔记的、封面印着卡通猫的笔记本!

阮语的心脏猛地一跳,血液瞬间冲上头顶!那是她的私密世界!是她所有未经修饰的观察和感受!她看到程清宁修长的手指正翻过一页,指尖停留在某段文字上。

那是阮语前几天写下的:

> **观察对象:C**

> **时间:深夜书房**

> * **表象:** 专注,高效,掌控一切。像一台精密运行的仪器。

> * **细节捕捉:**

> * 左手无名指会无意识地轻敲桌面边缘,频率稳定(思考/决策时?)。

> * 阅读极快,但遇到关键页会停顿,指尖划过纸面(信息筛选)。

> * 深夜独自工作时,背脊挺首的线条会偶尔松懈,肩膀微垂(疲惫信号)。

> * 有一次瞥见她盯着窗外发呆超过五分钟(放空?还是…孤独?)。

> * 药瓶:阿普唑仑。藏在右手边最底层的抽屉里,压在文件下(秘密的重量?)。

> * **推测/印象:** 完美主义的囚徒?强大表象下藏着某种紧绷的脆弱?像一座华丽但内部结构己承重过度的宫殿。她的光太亮,反而让人看不清阴影里的裂痕。她的孤独,或许源于无人敢真正靠近那层坚冰,也无人能承受她可能释放的真实?她需要什么?或许…只是一个允许她暂时不完美的角落?

程清宁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那几行字,一动不动。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僵硬的背影。阮语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一种无声的、巨大的震动从那背影里散发出来。

突然,程清宁伸出手,不是翻页,而是用指尖狠狠地、无声地划过那句“她的光太亮,反而让人看不清阴影里的裂痕”。那动作带着一种被戳穿后的刺痛和…愤怒。

阮语屏住呼吸,猛地后退一步,不小心踢到了走廊边的一个小装饰摆件。

“哐当”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书房里的身影瞬间僵住,随即猛地转过身!程清宁的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首首地射向门口,精准地捕捉到了门缝外阮语惊慌失措的脸。

空气凝固了。灯光下,程清宁的脸色苍白,眼神锐利得像淬了冰的刀片,愤怒和被侵犯的冷冽几乎要化为实质。而阮语则像被当场抓住的小偷,满脸通红,心脏狂跳,大脑一片空白。

笔记本摊开在桌上,像一个无声的罪证。

程清宁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刮在阮语紧绷的神经上:“你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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