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有家客户跟太姥爷要几坛酒,太姥爷犯了腰疼的病,打算让丁老呵去送。赵海成正想出去串串,便主动请缨。
太姥爷皱着眉坐在椅子上,不回应。
赵海成给旱烟锅里装满烟末,双手递给太姥爷,又给点着了。
太姥姥上前一步,说道:他爹呀,海成己经成了家,该让他多去见些世面。
太姥爷想了想,终于点点头说:好吧,路上小心。
赵海成一拍大腿说:你就放心吧。
太姥爷的眼里闪过一丝威严之气,轻轻哼了一声。赵海成立即稳下身子说:我会注意的。
回到自己屋子,赵海成看见刘彩云正端坐在炕里发呆。他没言语,从柜里翻出一件藏青色褂子,转身就走。
刘彩云慢吞吞地问:海成,你要出门吗?
赵海成头也不回,嗯了一声。
刘彩云又追问一句:到城里吗?
赵海成说:送酒去。
刘彩云脸一红,说:能不能捎着我回娘家看看?
赵海成说:等以后着吧。刘彩云扭过头去,脸更红了。赵海成大步出了屋门,脚下仿佛带着风。
把酒装好,赵海成赶着马车奔滦河大坝那边去了。
此时,滦河里的冰正在融化。远远的,就能听到冰床碎裂的声音。赶车走在岸边的赵海成,忍不住向坝下看去。河中一股激流正以磅礴的力量,携带着一块块碎冰,你拥我挤,向远方奔腾而去。
赵海成看着看着,觉得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在这个瞬间被一种潜在的东西激活着,冲洗着自己。春风吹来,他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和畅快。
赵海成解开棉衣的纽扣,露出里面的单片褂子。他抱着鞭杆坐在车前面,大声吼着评剧调。走了一程,他停下车,在一个斜坡处撒了泡尿。上来时,遇到两个朝城里赶路的汉子,似乎在哪儿见过。
赵海成瞄了他们一眼,他们也警觉地盯了赵海成一下。赵海成想起县政府发生爆炸的晚上两个人向他打听路的事,微微一笑。
高个的男人从容地冲他摆了摆手,说:真巧,又遇到了。
赵海成点点头,说:既然顺路,那就上来吧。
高个子冲同行的人使了个眼色,一起坐到了车上。
高个子说:你的眼睛挺毒啊,对我们还有印象呢。
赵海成说:你们是好汉,见一面我就忘不了。
高个子说:多谢夸奖,你咋知道我们是好汉?
赵海成说:敢炸马三平那个狗官的府衙,当然是好汉了!
高个子听了,呵呵一笑。
瘦小个说:哥儿们,看这意思,你也挺恨马三平那帮家伙。
赵海成说:去年因为苛捐杂税的事,我还砸过县府呢。
高个子一拍巴掌,说:你也是一条好汉!
三个人在路上谈了很久。赵海成的眼前仿佛被打开一扇大门,照进了一束光芒。他听着高个子的话,心里暖暖的。
高个子叫李远帆,瘦小个叫小柱,他们都是共产党队伍里的人。快到县城,三个人分了手。赵海成拉住李远帆说:大哥,让我和你们一起干吧。李远帆说:别急,等有机会了。
后来, 赵海成逐渐得到李远帆赏识,两个人交往越来越深。他们总在堡垒户家中秘密聚会,然后西下活动。
隔滦河村有个女孩子叫二板,是妇救会成员。赵海成他们常去她那里。二板家有一点好吃的,都给这些人留着,宁可自己饿肚子。别看二板岁数小,特机灵,每次都是她负责放哨。
一天半夜,李远帆他们在二板家里商量事。
二板让母亲在门口待着,自己去了村口。
大道上静悄悄的,二板警觉地盯着。突然,她发现南山上有人影晃动。过了片刻,那里又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二板感觉不妙,贴着墙根就往家跑。
母亲看到女儿回来,赶紧通知了那几个开会的人。李远帆他们出了后院,跑进了北山的树林中。不一会儿,一队治安军便在村里搜查起来。若不是二板报信及时,赵海成他们估计难以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