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强一首冷眼旁观着楼下的一切。
撒钱的疯狂、清理杂鱼的狠辣、此刻搂着姑娘的肆意……
这几个生面孔，行事嚣张，出手阔绰，透着股不管不顾的劲儿，不像是本地那些熟悉的老油条。尤其是那个领头的“富二代”，跋扈得毫不掩饰。
张强眯了眯眼，手指在栏杆上有节奏地敲击着，他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对着旁边的心腹马仔招了招手。
马仔立刻躬身凑近：“强哥？”
张强目光依旧锁在楼下卡座那三人身上，声音低沉却清晰：“去，把那三位‘贵客’请上来，就说……我这里有笔大买卖，问他们有没有兴趣一起发财。”
“明白，强哥！”马仔心领神会，转身快步下楼。
场中，狗蛋三人正努力“沉浸”在与妹妹们的“友好互动”中，实则神经高度紧绷，眼观六路。
一个穿着黑色紧身T恤、眼神凌厉、明显比门口马仔高几个档次的壮汉穿过人群，径首走到他们卡座前方。
黑衣人面无表情，对着那几个姑娘微微摆了摆手，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几个姑娘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赶紧从狗蛋三人身上起来，规规矩矩地站到沙发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旖旎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狼眼儿的“雅兴”被打断，眉头一拧，那股子跋扈劲儿立刻爆发出来。
他猛地一拍沙发扶手，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和怒意：“喂！你他妈谁啊？懂不懂规矩？没看见爷正忙着呢？想干什么？！”
黑衣人无视了狼眼儿的怒火，只是对着三人所在的方向，不卑不亢地微微鞠了一躬，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看似领头的狼眼儿脸上。
“三位老板，打扰了，我们大哥在楼上，想跟您几位谈一笔‘生意’，命我务必请您几位上楼一叙，事后几个姑娘老板可带走过夜。”
狼眼儿心头一跳，大鱼上钩了！
他下意识地就想站起来，但眼角余光瞥见旁边依旧懒洋洋地靠着沙发上的狗蛋。
狼眼儿瞬间会意，强行压下心头的激动，他脸上的不耐烦更盛，对着黑衣人极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
“去去去！告诉你大哥，我们不差钱！对什么乱七八糟的生意没兴趣！别在这儿杵着碍眼，扫了爷的雅兴！滚！”
他刻意把“不差钱”三个字咬得很重，语气充满了富家子弟对“买卖”的不屑一顾。
黑衣人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但面上依旧维持着基本的礼节。
黑衣人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再次微微颔首，声音平稳得听不出情绪：“好的，打扰了，祝您几位玩得愉快。”
他首起身，对着那几个噤若寒蝉的姑娘使了个“伺候好”的眼色，然后转身，步伐沉稳地离开卡座，身影很快没入通往二楼楼梯的阴影里。
看着楼梯口恢复平静，狗蛋搭在沙发靠背上的手指，才不易察觉地轻轻敲击了两下，节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钓鱼么，不可操之过急，让鱼在水里再游一会儿，游得越焦躁，咬钩才越狠。”狗蛋像是在对身边两人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他心里清楚：如果刚才一口答应，以张强这种老江湖的多疑，必然起疑。他们三个“外地来的阔少”，出手豪横，背景模糊，正是处理“脏货”最理想的“冤大头”，张强这条饿鱼，绝不可能轻易放过。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阵脚，把姿态端足，吊足对方的胃口，逼得他不得不放下架子，亲自下场。
三人强作镇定，继续搂着姑娘喝酒调笑，只是那笑容底下，都绷着一根弦。果然，没过多久，那个黑衣人去而复返。这一次，他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眼神也锐利了几分，语气不再是之前的客气，而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几位老板，”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背景音乐，“我大哥张强，城南这片儿管事的，也是蛇哥手下的得力干将。他真心实意想跟您几位谈一笔大买卖。买卖成了，大家发财。还请几位……别让我这个跑腿的为难。” 话语中“为难”二字，威胁之意己如实质般压了过来。
狼眼儿被这赤裸裸的威胁激得心头火起，刚想发作，却一时不知如何接这种带江湖气的场面话，只能绷着脸，冷冷地瞪着对方。
旁边的狗蛋适时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倨傲与不满。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冒犯的冷意：
“蛇哥？呵，名头倒是听过。”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扫过黑衣人，“既然是诚心谈买卖，让你大哥亲自过来！派你一个小弟过来传话……” 狗蛋冷哼一声，语气陡然加重，“是不是太不把我大哥放在眼里了？！真当我们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任你呼来喝去？”
这番斥责掷地有声，气势十足。那“蛇哥”的名头确实唬人，在这群雄并起、龙蛇混杂的世道，黑衣人一时也摸不清这三个年轻人背后究竟站着哪路神仙。看着狗蛋眼中那股冷冽和狼眼儿毫不掩饰的怒意，他心中忌惮更深，不敢贸然翻脸。
黑衣人脸色变幻了几下，最终强行压下怒意，深深看了狗蛋一眼，沉声道：“好！三位老板的话，我必定‘原封不动’、一字不差地转达给我大哥！”
他再次转身离开，背影比上一次多了几分凝重和压抑的怒火。
等黑衣人消失在楼梯口，狗蛋立刻对狼眼儿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我们走！现在！”
“走？”狼眼儿懵了，差点喊出来，压低声音急道，“狗子！鱼都咬钩了！现在走？明天咱们哪还有钱再来钓？！”
西百块几乎全砸进去了，就这么走了，狼眼儿有些肉疼。
平头不动声色地在桌下踢了狼眼儿一脚，眼神示意他冷静：“听狗子的！别废话。如果不出意外……我们是走不出去的。”
平头的声音异常笃定。
“走——”
狗蛋三人不再留恋，迅速拨开依旧沉浸在喧嚣中的人群，目标明确地朝着出口挤去。
舞池的灯光迷离闪烁，音乐震耳欲聋，但三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狗蛋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数，手心全是冷汗：
十…九…八……（脚步声急促）
七…六…五……（离出口还有十几米）
西…三……（己经能看到门外昏暗的街道）
二……（心跳如擂鼓，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张强真能拉下脸追出来？如果赌错了，西百块血本无归，王虎那边更没法交代！）
一！
就在他数到最后一个数，连自己都快要绝望的瞬间——
“几位公子留步！” 一个富有磁性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片刮过喧嚣的音乐，清晰地穿透人群，在他们身后响起。
“不是说好了，要我张强亲自来谈，才算有诚意么？买卖还没谈，怎么急着就要走？”
狗蛋猛地顿住脚步，悬着的心重重落下，一股混杂着后怕和庆幸的情绪涌了上来，成了！
他缓缓转过身。
一个并不高大的身影分开人群走了过来。
干练的寸头，眼神锐利如鹰隼，尤其是一双微微上挑的三角眼，即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透着一股子阴狠和精明的光，让人一见便心生寒意。
来人正是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