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榜的反光刺得包怀瑾眼眶发疼。
他的手指无意识着狗头铡的刀柄，前世断案时那种血脉里的灼烧感又涌了上来——这不是阴司的轮回册，是明码标价的贪腐账。
"慈禧...秦桧..."秦昭雪的手机屏幕在发抖，她举着摄像头对准榜文，指尖几乎按不进快门键，"包怀瑾你看，这行备注！
《地狱免税法案》？
他们连地府的规矩都能卖！"
阿芳攥着断香的手在抖，那截申诉用的普通香此刻烧着金焰，火星子落进她破旧的粗布裙角，她却浑然不觉。
老妇怀里的婴灵突然从她心口钻出来，小身子悬在半空，肉乎乎的手指戳向榜文最下方："阿婆，这里有好多星星在哭，像我被推进畜生道那天。"
包怀瑾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昨夜在人间博物馆整理包拯墓志时，拓片上"黄泉只渡清白魂"的字迹被虫蛀得残缺不全——原来不是岁月侵蚀，是有人刻意涂毁。
此刻青铜榜底那行被掩盖的字在无间砚青光里重新显形，像根烧红的铁钎，戳得他心口生疼。
"哐当！"
门轴断裂的巨响惊得秦昭雪手机差点摔地。
赵判官带着五个忘川鬼卒冲了进来，他官袍下的乌靴踩过满地碎砖，腰间的勾魂锁撞在青铜榜沿，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鬼卒们青灰色的舌头拖在地上，眼睛里泛着吃了生魂才有的腥红。
"你们疯了吗？"赵判官的声音发颤，可指尖却死死掐住腰间那叠纸条，"这东西一旦泄露，十殿的雷霆...你们担得起？"他的目光扫过包怀瑾手中的无间砚，喉结猛地一滚——那方墨色砚台此刻正浮着金线，像条发光的蛇，顺着青铜榜纹路钻进墙缝里。
"担不起的是你们。"包怀瑾将无间砚按在榜文"慈禧"二字上，金线突然暴涨成光网，在半空织出一串数字："特批帝王胎，冥币三百万；《地狱免税法案》代签费，人间黄金百斤。"他抬头时，眼里的光比狗头铡的青光更冷，"原来你们连阳间的金银行都勾上了。
夜游神敢篡改性侵记录，是因为背后有这堆铜臭撑着？"
阿芳突然往前跨了一步。
她本就佝偻的脊背在金光里挺得笔首，断香的金焰烧到了指节，她却像没知觉似的，将那截香举到赵判官面前："我儿子被夜游神勾错魂那天，求过你三次。"老妇的声音带着碎瓷般的裂纹，"你说'小鬼头没烧路钱，该去畜生道'——原来不是该，是你收了别人的路钱！"
赵判官的脸瞬间煞白。
他下意识去捂腰间的纸条，却见最上面那张"包怀瑾斩立决"的字迹被金光一照，竟渗出暗红的血珠——那是被他灭口的冤魂血。
鬼卒们突然发出尖啸，他们脖子上的锁魂链开始发烫，锁扣处滋滋冒着青烟，那是无间砚照出的贪腐证据在灼烧魂体。
"还我河山！"
炸雷般的吼声响彻档案库。
岳飞的残魂从青铜榜后显形，他身上的拔舌钉还插着，却硬是用半残的魂体撞向榜顶的朱印。
那方第十殿阎罗的印信"砰"地炸开，溅起的鬼血里裹着碎纸片——竟是被篡改的岳飞战功记录。
婴灵突然扑过去，小手掌按在碎纸片上，脆生生道："阿婆，这些纸纸在喊'冤枉'！"
秦昭雪的手机突然震动。
她低头一看，瞳孔骤缩——手机屏幕里，那些被岳飞震碎的符文正化作光点，顺着通风口飘向亡魂广场。
广场上的广播系统突然发出刺啦声响，包怀瑾的声音混着青铜榜的刻痕，清晰地回荡在黄泉路上："...慈禧特批帝王胎，秦桧附跨国财阀首..."
"他们听见了！"阿芳突然笑了，眼泪却大颗大颗砸在金焰上，"那些被推进畜生道的，喝猪潲水孟婆汤的，终于知道...不是他们活该..."
"够了！"赵判官的勾魂锁"唰"地甩出，却在离包怀瑾三寸处被狗头铡的青光弹开。
铡刀嗡鸣着腾空，刀身上的狗头纹路张开嘴，一口咬住锁尖。
包怀瑾握住刀柄往下一压，锁链应声而断："你不过是条看门狗。"他的声音像冰碴子刮过鬼卒的耳膜，"真正的主子，还在第十殿等着我。"
赵判官后退两步，撞在青铜榜上。
他看着满地碎锁、渗血的纸条，又望着广场方向传来的"还我公平"的呐喊，突然瘫坐在地。
官袍下的纸条散落一地，每张都写着不同的名字——都是最近突然"暴毙"的告状亡魂。
"走！"他扯着鬼卒的胳膊往外拖，"快关轮回司大门...不，关十殿的门..."话音未落，档案库的灯突然全灭。
无间砚的青光却更亮了，照见墙缝里的金线最终汇聚成三个字："酆都殿"。
十殿深处，檀香缭绕的寝宫里，酆都大帝手中的冥珠"咔"地裂开。
他望着千里外轮回司方向腾起的金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龙袍下的人皮突然蠕动，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贪腐账文——那是他用百万冤魂血写的"护官符"。
"包拯..."他指尖拂过案头的生死簿，最新一页上"包怀瑾"三个字正在渗血，"你以为凭一方破砚就能翻了天？"他随手捏碎冥珠，碎渣顺着通风口飘向轮回司，"从今天起，轮回司加三重锁魂阵。"他的声音混着龙涎香散入阴雾，"我倒要看看，你的狗头铡，能不能铡得动我的规矩。"
档案库里，包怀瑾摸着青铜榜底重新显形的"黄泉只渡清白魂"，突然笑了。
他转头看向秦昭雪还在首播的手机，又看向阿芳怀里破涕为笑的婴灵，最后将目光投向广场方向——那里的呐喊声越来越响，像团火，烧穿了阴司千年的黑雾。
狗头铡在他手中轻颤，仿佛在应和那团火。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