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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梦回开封断冤案

晨雾漫进帐篷时,包怀瑾是被怀里的温度焐醒的。

他动了动发酸的胳膊,触到一片青冷石面——那方古砚不知何时从身侧滑进了他臂弯,石纹里还残留着昨夜的余温,像块被捂了整夜的活物。

掌心那道淡青色印子在晨光里泛着幽光,像是被谁用靛青在皮肤上描了朵莲花,擦了三次都没淡下去。

"怀瑾。"

帐篷帘被掀起一角,老吴佝偻的身影挤进来,手里端着搪瓷缸。

他眼尾的皱纹里还凝着露水,茶水上飘着两片蔫巴巴的野菊花:"喝口热的。"

包怀瑾接过茶缸时,老吴的手指在他手背轻轻一按——那是小时候他偷爬祠堂大梁,祖父揪他下来前的暗号。

他抬头,正对上老吴泛红的眼:"你祖父守陵那会,每年清明都要给这砚台磕三个响头。"老人声音发哑,像砂纸擦过陶片,"他说这东西沾着包青天的血,能照见阴司里的鬼。"

茶缸在掌心发烫。

包怀瑾望着老吴缩在袖口的手——那双手昨天还在熟练地拆解墓室机关,此刻却抖得让茶水溅出缸沿。

他想起昨夜老吴举着手电筒的模样,光束抖得像抽风,原来不是因为害怕夜游神,是怕他。

"吴叔。"包怀瑾按住老吴欲收回去的手,"您说,我祖父怕的是砚台出世,还是怕......"

"开——会!"

李教授的大嗓门从帐篷外炸响,震得帆布顶簌簌落灰。

老吴像被烫到似的抽回手,转身时衣角带翻了茶缸,深褐色的茶水在帐篷地上洇出个歪扭的问号。

考古队临时会议设在卡车尾厢。

李教授推了推裂着缝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众人时刻意放得温和:"昨晚的事,我咨询了地质专家。

墓室密闭太久,可能有硫化氢聚集,导致大家产生幻觉。"他指节叩了叩摊开的笔记本,"所以我的决定是——暂停挖掘,设备今天下午就装车。"

"幻觉?"包怀瑾攥紧了裤袋里的砚台。

昨夜夜游神尖叫时,他分明闻到了腐叶混着铁锈的气味;狗头铡虚影压下来时,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哪是幻觉能骗得了的?

"小包子,你是考古学家,不是道士。"李教授摘下眼镜擦拭,声音突然拔高,"我们的任务是研究宋代丧葬制度,不是抓鬼!"他的指尖重重戳在笔记本上,"老吴说你抱着块破砚台念'狗头铡',小周说看见黑雾钻墙,这些要是传出去,我们考古所还要不要评重点实验室?"

尾厢里静得能听见帆布被风掀起的声响。

小周缩在角落咬指甲,小陈的登山靴尖在地上划来划去,老吴盯着自己磨破的鞋底,像在数上面有几个洞。

包怀瑾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前世跪在开封府外的百姓,想起铡刀落下时溅在官服上的黑血,想起无间砚吸尽阴气时发出的嗡鸣——那些记忆不是幻觉,是刻在骨头上的疼。

"李老师。"他压着气,"如果那砚台真的......"

"没有如果!"李教授"啪"地合上笔记本,"散会!

半小时后装车,谁磨磨蹭蹭就自己走回去!"

卡车轰鸣着驶离时,包怀瑾站在墓室前的土坡上。

他怀里的砚台突然一沉,石纹里渗出细密的凉意,像有人隔着布料攥他的心脏。

老吴把行李搬上车时,偷偷往他背包里塞了包跌打药,指尖在他手背上又按了按——这次是两下,是"晚上等我"的暗号。

月上柳梢头时,包怀瑾摸黑溜回了帐篷。

他点着应急灯,把砚台平放在防潮垫上。

石面在灯光下泛着青灰,那些他昨夜见过的细密纹路此刻活了过来,像群黑色的蚂蚁顺着砚边爬行。

他鬼使神差地咬破指尖,血珠刚滴到石面上,砚台突然发出蜂鸣——

"青天血,无间镜,照尽黄泉奸佞。"

一行小字浮现在石心,墨色浓得要滴下来。

包怀瑾盯着那行字,喉间泛起铁锈味——这是他前世的笔迹,每个笔画都带着开封府公堂上的威严。

青光骤然漫出砚台。包怀瑾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己不在帐篷里。

他穿着乌纱红袍,端坐在开封府公堂之上。

案头的惊堂木还带着余温,堂下跪着个披头散发的女魂,腰间缠着根生了锈的铁链:"青天大老爷,孟婆那老东西把孟婆汤掺了猪潲水!

喝了的都成了痴儿,我家那小闺女才七岁,就被他们塞去投了猪胎......"

"放肆!"

惊堂木拍在桌上,震得包怀瑾虎口发麻。

画面一转,他站在阴司某处密室。

十殿阎罗围坐在檀木桌前,桌上堆着小山似的冥币,轮转王捏着张烫金请帖晃了晃:"这单VIP胎位,阳间那女总统给了十万阴司币。"

"划算。"平等王挖着指甲缝里的金粉,"她要附慈禧的魂,咱们把业镜P成'护国女杰',再给生死簿加道符......"

"啪!"

包怀瑾踉跄着栽回帐篷,额头撞在防潮垫上。

应急灯不知何时灭了,砚台石面映着月光,里面竟浮着张灰白的脸——是昨夜的夜游神!

他眼眶裂开道缝,灰白瞳孔里翻涌着黑雾,嘴唇开合间发出尖啸:"包拯!

你敢......"

"闭嘴!"包怀瑾抓起砚台砸向石面。

黑影"滋啦"一声消散,砚台却稳稳落在他掌心,石纹里的青光比之前更亮了。

他摸着掌心的青印,突然笑了。

原来这无间砚不只是照妖镜,更是引鬼索——夜游神既然敢露面,就别想再躲回阴司。

帐篷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包怀瑾迅速把砚台塞进背包最里层,拉上拉链时,听见老吴的咳嗽声从风里飘进来。

他抬头望向帐篷帘,月光把那道影子拉得老长,像根悬在头顶的秤杆,等着称一称这人间阴司,到底有几斤几两的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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