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路的风裹着腐叶打在包怀瑾后颈，他攥着秦昭雪的手腕往往生巷疾走，无间砚贴着心口发烫，岳飞残魂留下的金印在砚底微微震颤，像在指引方向。
"还有半柱香，临时通行符就该生效了。"秦昭雪的声音混着喘息，另一只手将两张泛着幽蓝的符纸拍在巷口青石板上。
符纸腾起轻烟，化作两个模模糊糊的影子——轮回司审计员的官服纹路在烟里若隐若现。
她从包里摸出微型变声器别在喉间，声音立刻沉了三分："记着，我们是来核查近百年业镜修正记录的，张判官的亲信王笔吏最恨临时抽查，得用'酆都稽查司'的名头压他。"
包怀瑾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浮现的官服，指尖无意识着怀中的无间砚。
前世记忆里，业镜房是阴司最该清明的所在，可此刻他能闻到空气里若有若无的硫磺味——那是业镜被强行篡改时，镜灵受损的味道。"小玉那边..."他开口。
"她早把通行符的灵力波动调得和稽查司一致了。"秦昭雪扯了扯他的衣袖，"走，业镜房的门环是青铜铸的，敲三下停半息，是她约的暗号。"
业镜房的飞檐在阴云中若隐若现，包怀瑾的脚步顿了顿。
门环上的铜绿被擦得干干净净，显然有人刻意维护——这与他记忆中积灰的旧门截然不同。
他抬手叩门，三轻一重的节奏刚落，门内就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小玉的脸从门缝里露出来时，眼尾还沾着泪痕。
她迅速扫了眼两人身上的符影，一把将他们拽进门："王笔吏刚查过三遍流水账，现在在里间核对镜像编号。"她的手在发抖，往秦昭雪手里塞了个拇指大的阴晶U盘，"这是我用镜灵血炼的，能存下三个月的修正记录。
但...但那些海外账户的加密层在第七重镜像后，得用无间砚破。"
包怀瑾摸出无间砚，砚台触到空气的瞬间，整间屋子的业镜突然嗡鸣。
最中央那面主镜泛起涟漪，镜中原本浮着的"岳飞精忠报国"字样像被泼了脏水，扭曲着变成"通敌卖国"的血字——正是前世他见过的篡改痕迹。
"昭雪，连数据库。"他将无间砚按在主镜边缘，青黑色的砚墨顺着镜面纹路蔓延，"找历史修正记录里，'特殊资产池'的条目。"
秦昭雪的便携终端在掌心亮起幽光，她快速敲击虚拟键盘，屏幕上跳出一串乱码："业镜数据库的防火墙是判官级的...等等，有了！"她眼睛一亮，"修正记录里有重复的'酆都-幽冥联合银行'转账备注，时间都是每月初一子时。"
镜中突然爆出刺目的金光。
包怀瑾的指尖被砚台灼得发疼，原本扭曲的镜像层层剥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账目：十殿阎罗的名号在最上头，崔判官的名字后面跟着"海外冥币账户：1384597"，张判官的账户备注更刺眼——"秦家冤案压案费：2000万阴司通宝"。
"这是..."秦昭雪的指尖在终端上顿住，声音发颤，"我妈当年的状纸，就是张判官压下的？"
"先备份。"包怀瑾的喉结动了动，前世秦香莲跪在业镜前哭诉求证的画面突然涌上来。
他压下翻涌的怒气，将无间砚往镜面上再按几分，"小玉说的七日刷新，应该是指这些账目会被镜灵自动覆盖，必须现在..."
"谁动了核心镜像？！"
尖锐的喝声像钢针刺进耳膜。
王笔吏从里间冲出来，腰间的算珠串撞在门框上叮当作响。
他西十来岁的脸涨得通红，三角眼死死盯着主镜上的青光："稽查司？
老子查过今日所有公差令！"他扑向墙边的铜铃，"你们是..."
"数据清空！"秦昭雪猛按终端上的红色按钮，主镜的青光骤然一暗，原本清晰的账目化作雪花点。
她冲包怀瑾使眼色，"装成被发现的样子，我把真实数据传到云端了！"
王笔吏的手在铜铃上顿住，狐疑地眯起眼。
就在这时，门"砰"地被撞开。
张判官穿着玄色官服跨进来，腰间的判笔泛着冷光，目光扫过三人时，像刀刮过骨头："王笔吏，什么事？"
"大人！"王笔吏的冷汗顺着下巴滴在官服上，"这两个稽查司的...他们动了核心镜像！"
张判官的目光落在包怀瑾怀中的无间砚上，瞳孔骤然收缩。
他冷笑一声，手中浮现一张染着血锈的"封印状"："稽查司？
当本判没见过稽查司的腰牌？"封印状上的符文腾起黑雾，瞬间将屋子封了个严实，"敢偷查业镜房...你们活不过今晚。"
包怀瑾的手指扣住砚台边缘。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涌来——狗头铡的虚影在他身后浮现，铡刃上的"御赐"二字泛着金光。
他低喝一声，虚影骤然凝实，"咔嚓"一声将封印状斩成碎片。
"走！"他拽起秦昭雪的手腕冲向门口，小玉紧跟在后。
王笔吏尖叫着去拦，被狗头铡的余风压得撞在墙上。
张判官的判笔射出黑芒，擦着包怀瑾的肩膀划过，在门框上烧出个焦洞。
三人冲进冥路时，身后传来张判官的怒吼："给我追！
活要见人，死要见砚！"
秦昭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能腾出一只手把阴晶U盘塞进包怀瑾掌心："往黄泉暗巷跑，我在那留了引魂灯！"
包怀瑾捏紧U盘，无间砚在怀中发烫。
他回头望了眼追来的鬼差，又看了看手中的U盘——里面存着的不只是十殿阎罗的罪证，更是无数冤魂的公道。
冥雾漫过脚边，黄泉暗巷的灯笼在前方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