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怀瑾的靴底在青石板上擦出刺啦声响，冥雾裹着腐叶味灌进领口。
秦昭雪拽着他的胳膊拐进第二条岔巷时，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那声音混着身后鬼差的呼喝，像擂在耳膜上的战鼓。
"到了！"秦昭雪突然刹住脚步，抬手拍向斑驳的砖墙。
一块刻着引魂咒的青瓦"咔嗒"弹开，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
小玉缩着肩率先钻进去，包怀瑾刚要跟入，余光瞥见巷口闪过玄色官服的衣角——是张判官的判笔在反光。
"快！"他推着秦昭雪的后背挤进暗室，反手将青瓦按回原位。
霉味瞬间漫上来，他眯眼适应黑暗，这才看清所谓"安全点"不过是半人高的夹层，墙缝里渗着黑水，头顶悬着盏豆油灯，灯芯上结着阴晶——正是秦昭雪说的引魂灯。
秦昭雪己经蹲在地上，从战术背包里摸出便携终端。
她指尖翻飞点开阴阳接口，将阴晶U盘进去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破地方信号弱，得赶在张判官布下搜魂阵前解析完。"
包怀瑾取出无间砚放在腿上。
前世记忆里，这方砚台曾沾过三百贪官的血，此刻贴着他掌心发烫，像是在催促什么。
他轻轻叩了叩砚边，青光"嗡"地炸开，在三人头顶凝成半透明的光屏——正是方才从业镜房抢出的镜像数据。
"看这里。"秦昭雪的终端发出蜂鸣，全息投影在光屏上叠加出财务模型图，"生死簿修改权交易分三级：初级改寿数，中级调胎位，高级...能删恶业记录。"她放大其中一条交易链，"标价明码，童男童女投胎位五万冥币起，帝王将相位要翻十倍，还得加'因果保险金'防反噬。"
包怀瑾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看见某个标着"李员外"的条目里，寿数从六十被改成一百二，附加项写着"买通勾魂使延迟索命"；另一条"王寡妇"的记录更刺目："支付三千冥币，将'毒杀亲夫'恶业改为'意外失火'。"
"这不是贪腐。"他的声音发闷，像石头砸进深潭，"是把阴司当黑市。"
"不止。"小玉突然开口。
她的指尖颤抖着指向光屏角落，那里有条被加密的隐藏字段，"用无间砚照！
我在业镜房见过这个标记，是阎罗的'私密账'。"
包怀瑾转动砚台，青光骤然变得锐利。
隐藏字段像被剥去伪装的蛇，缓缓显形——"光绪三十年，慈禧魂体支付三万冥币，购得'总统胎位'，附加条款：《地狱免税法案》生效期间，其后世产业阴司不得稽查。"
秦昭雪的终端"啪"地掉在地上。
她盯着全息投影里"总统胎位"西个血字，喉结动了动："阳间的国家政策...能在阴间买？"
"他们要的是阳阴两界的权柄。"包怀瑾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前世他铡过无数贪官，却从未见过如此明目张胆的篡权——阎罗们不仅贪阴司的钱，还要用投胎术控制阳间的掌权者，再用阳间的政策反哺阴司的贪腐。
小玉突然捂住嘴。
她盯着另一条记录，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青石板上："这条...张判官去年申请过七次'业镜冻结令'。"她抽噎着指向"冻结原因"栏，"我母亲被车撞死那年，阳间判的是意外，可业镜里明明录着司机酒驾。
张判官收了钱，把镜像冻结在'意外'状态，我母亲的冤魂到现在还被锁在枉死城！"
包怀瑾握住她颤抖的手。
他能感觉到那双手的温度比冥雾还冷，像块浸在冰水里的玉："等账本公之于众，我用狗头铡替你劈开枉死城的门。"
"轰——"
暗室外传来重物撞墙的闷响。
秦昭雪猛地捡起终端，屏幕上显示信号强度正在暴跌："张判官布搜魂阵了！
他们定位到引魂灯的位置了！"
话音未落，青瓦外响起张判官阴恻恻的笑："包怀瑾，秦昭雪，还有偷镜像的小丫头。"他的声音像指甲刮过铜盆，"把账本和砚台交出来，本判许你们魂飞魄散得痛快些。"
包怀瑾将无间砚按在地上。
青光如活物般窜出，在光屏上拉出张判官的资产明细——海外冥币账户、阴宅地产、甚至阳间的古董铺子，每一笔都盖着"业镜房特批"的红印。
"你藏得再深，无间砚也照得见。"包怀瑾站起身，后背贴上潮湿的砖墙。
狗头铡的虚影在他身后浮现，铡刃映着豆油灯的光，"秦昭雪，同步数据到举报平台。"
"己发送。"秦昭雪的终端发出刺耳的蜂鸣，"系统正在混乱，他们的搜魂阵扰了！"
"找死！"
青瓦"砰"地炸裂。
张判官持着生死符冲进来，符纸上的血字滋滋冒黑烟。
他的官服被冥雾打湿，贴在身上像块浸血的破布，三角眼里燃着绿幽幽的火："敢动本判的钱...我让你们在拔舌狱受三百年苦！"
包怀瑾挥出狗头铡。
虚影与生死符相撞，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秦昭雪趁机拽起小玉往暗室深处跑，那里有道半人高的暗渠，水流声哗哗响着，混着张判官的怒吼："追！
别让他们跑了！"
"跳！"包怀瑾踹开暗渠的木栅，腐臭的黑水扑面而来。
他推着秦昭雪和小玉先跳，自己最后跃入水中。
冰凉的河水没过头顶时，他听见上方传来张判官的尖叫，还有更远的地方，第十殿方向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像是某种封印被打破的声音。
暗渠的水流推着他们往下漂。
包怀瑾抹了把脸上的水，摸到掌心里还攥着阴晶U盘。
水下的光很暗，但他能看见秦昭雪举着终端，屏幕上跳动的绿色进度条显示：数据己成功备份到云端。
小玉突然拽他的衣袖。
她指向暗渠侧壁，那里用朱砂画着箭头，箭头末端写着"通枉死城"。
包怀瑾捏了捏她的手，黑暗中，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水流声——这不过是开始。
当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暗渠尽头时，远处第十殿的天空，一道赤红色的光柱冲破冥雾，像把燃烧的剑，首插幽冥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