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乾隆握着朱笔的手突然一顿。案头摊开的折子上墨迹未干，却被李玉慌慌张张的禀报惊得晕染开来："皇上！安宁公主和皇后娘娘在御花园......"话音未落，乾隆己大步起身，锦袍下摆扫落了搁在案边的白玉镇纸。
"备伞！快！"他嗓音发紧，脑海中闪过小燕子冒冒失失的模样——春日里爬树摔红膝盖却咧嘴笑着说不疼，冬日里非要在冰面凿洞钓鱼冻得鼻尖通红，还有每次闯祸后躲在皇后身后探出的半个脑袋。这些画面此刻却被李玉那句"公主浑身湿透在淋雨"搅得支离破碎。
雨幕中，乾隆撑着油纸伞穿过九曲回廊。雨水顺着伞骨汇成水帘，打湿了他玄色锦靴。远远望见御花园湖心亭处，富察皇后正将披风裹在小燕子身上，少女蜷缩在石凳角落，发梢滴落的水珠在青砖上砸出小小的水痕。
"安宁！"乾隆疾步上前，伞面几乎全遮在女儿头顶。小燕子抬起头，哭得通红的眼睛映着父皇焦急的面容，突然又将脸埋进皇后怀中，肩膀剧烈颤抖。富察皇后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哽咽："都怪臣妾失言......"
乾隆蹲下身，伸手想要抚摸女儿的发顶，却在触及湿漉漉的发丝时猛地收回。他转头看向永琮永琏，兄弟俩浑身湿透却守在亭子边缘，永琮攥着的糖葫芦早己化在雨中，只剩根光秃秃的竹签。"先回长春宫！"乾隆声音发沉，"传太医！"
宫人们举着宫灯在雨夜里蜿蜒成河。乾隆将小燕子打横抱起，温热的龙袍瞬间被浸湿大片。怀中的女儿轻得像片羽毛，往日活力满满的身子此刻冰冷僵硬，嘴里还喃喃着："我是野丫头......"这话如银针般扎进乾隆心口，他搂紧女儿，压低声音道："胡说！你是朕最宝贝的嫡公主！"
长春宫内，熏笼烧得噼啪作响。太医把脉时，乾隆在暖阁外来回踱步，富察皇后攥着手帕站在屏风前，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永琏哄着弟弟换下湿衣，永琮却固执地站在门边，盯着里屋不肯挪步。
"公主是受了寒，又伤心过度。"太医的话让所有人屏住呼吸，"若今夜能发汗退烧......"乾隆猛地转身，声音冷得吓人："若退不了呢？"太医扑通跪地，额头贴地："皇上恕罪！臣定当竭尽全力！"
富察皇后突然跪倒在丈夫身前："是臣妾的错！不该口不择言......"她哽咽着将白天的争执娓娓道来，说到"野丫头"三个字时，乾隆周身气压骤降。他想起小燕子初入宫时，自己亲手教她握笔写字，小姑娘歪歪扭扭写下"皇阿玛"时，整个养心殿都亮堂起来。
"起来。"乾隆伸手扶起皇后，目光扫过屋内陈设——床头摆着小燕子用彩绳编的平安结，窗台上晒着她偷偷藏的野酸枣，就连屏风上都贴着她画的歪扭小老虎。这些曾让他无奈摇头的"胡闹"，此刻却成了心头最柔软的牵挂。
子夜时分，小燕子突然发起高热，呓语不断。乾隆握着她滚烫的小手，任由女儿无意识地抓着龙袍。富察皇后亲自端来退烧药，一勺一勺吹凉喂下。永琮不知何时又溜了进来，蜷在榻边小声抽泣："妹妹快好起来，我把所有糖都给你......"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当第一缕晨曦照进长春宫，小燕子终于睁开眼睛。她望着守在床边的家人，目光扫过父皇眼底的血丝、皇额娘红肿的双眼，还有哥哥们憔悴的面容，突然"哇"地又哭出声："我错了，不该乱跑......"
乾隆将女儿搂进怀里，声音难得发颤："是皇阿玛的错，没让你知道，不管你闯多大祸，永远都是朕的掌心宝。"富察皇后也靠过来，轻轻擦去她的眼泪："以后皇额娘再也不说重话，咱们的小燕子，是全天下最珍贵的宝贝。"
晨光中，长春宫的铜铃随风轻响。小燕子窝在父母中间，听着永琮讲他偷偷藏的新糖人，看着永琏展开新画的《百鸟朝凤图》，突然觉得，这场风雨过后，被泪水洗净的心，反而被爱填得更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