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内,鎏金香炉飘出袅袅沉香,却驱散不了弥漫在屋内的沉闷气息。紫薇握着书卷的手指微微发白,书页间夹着的海棠花标本早己褪色。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耳边还回荡着宫女们议论纷纷的声音:"皇上抱着安宁公主回长春宫时,那模样......""听说公主烧得首说胡话,可把皇上皇后急坏了......"
"额娘,"紫薇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今天小燕子受委屈,皇阿玛居然抱了小燕子。而我这个亲生女儿,他从来都没有抱过我......"她转过身,望着坐在梳妆台前的夏雨荷。铜镜映出母亲鬓角新添的白发,曾经风华绝代的济南才女,如今也被深宫岁月刻下了痕迹。
夏雨荷握着木梳的手顿了顿,梳妆台上摆放的白玉簪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她轻叹一声,将女儿揽入怀中:"紫薇,我们该知足的。你皇阿玛把我们接入宫,给了你格格身份,封我为纯妃,这己是旁人可望不可即的福气。"她轻轻抚摸着女儿的长发,"你和小燕子不同。你自幼在济南长大,有娘教你读书识字,呵护备至。而小燕子......"
说到此处,夏雨荷的声音染上一丝悲悯:"她一出生父母双亡,在京城街头流浪,靠卖艺、乞讨为生。若不是皇上皇后怜悯,为她父母翻案,又将她收养在长春宫,她哪有今日的尊贵?"她想起初见小燕子时那个脏兮兮却眼神倔强的小姑娘,如今己是能搅得后宫热闹非凡的固伦公主,"前半生吃尽苦头,后半生得此造化,也是她该有的福气。紫薇,你不该嫉妒。"
一旁的金锁默默绞着帕子,眼眶泛红。她想起自己幼时被拐卖,在人牙子手中受尽折磨,若不是夏雨荷将她救出并收留,此刻或许真如小燕子曾经那样,在街头风餐露宿。"小姐,"金锁轻声开口,"您还记得吗?小燕子六岁时就会用麦芽糖画糖人换钱,八岁便能靠说书挣铜板。换作旁人,哪有这份机灵和坚韧?"
紫薇咬住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何尝不知这些道理?只是每当看到小燕子被众人捧在手心,看到皇阿玛看她时那温柔的眼神,看到皇后娘娘为她紧张担忧的模样,心底就忍不住泛起酸涩。她想起自己初入宫时,小心翼翼讨好每一个人,努力学规矩、习礼仪,却始终换不来那样毫无保留的宠爱。
"娘,我懂,"紫薇吸了吸鼻子,将头埋进母亲怀中,"我只是......只是有时候会觉得,明明我才是皇阿玛的亲生女儿,为什么......"夏雨荷抱紧女儿,轻轻拍着她的背:"傻孩子,皇家的情分哪有那么简单?你安安静静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读喜欢的书,画想画的画,便是最好。"
夜深了,储秀宫的灯火渐次熄灭。紫薇躺在床上,望着帐顶的暗纹出神。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她想起白天路过长春宫时,看到永琮永琏守在门口,满脸焦急;想起皇阿玛抱着小燕子匆匆而过的背影,那掌心的温度,她从未感受过。
泪水悄然滑落,浸湿了枕巾。紫薇知道,自己与小燕子终究是不同的。一个在困苦中摸爬滚打,练就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一个在呵护中长大,习惯了将心事藏在心底。而命运的轨迹,早己在她们踏入紫禁城的那一刻,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窗外,冷月高悬,将清冷的光辉洒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储秀宫的海棠树在风中轻轻摇曳,不知明日,又会有怎样的故事,在这深宫中悄然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