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风风火火地将珍珠耳坠一股脑倒在桌上,圆润的珠子在晨光里滚作一团,映得紫薇苍白的脸色更没了血色。夏雨荷从屏风后转出来,强笑着接过女儿手中的绒线荷包:"难为公主记挂着紫薇,只是......"话音未落,晴儿抱着刚裱好的字画跨进门槛,身后跟着裕亲王府的管事嬷嬷,抬着两箱新贡的云锦。
"我阿玛说,这些料子最适合做春衫!"晴儿眉眼弯弯,将字画展开——是她亲手临摹的《洛神赋图》,"紫薇,这给你挂在书房可好?"小燕子立刻拍手叫好,蹦跳着去够云锦箱子:"咱们明日就找尚衣局的嬷嬷裁衣裳!"她叽叽喳喳的模样,像极了檐下欢快的喜鹊,却让屋内的气氛愈发凝滞。
储秀宫的夜来得格外早。夏雨荷倚着雕花床柱,看着女儿对着铜镜取下白玉簪。烛光摇曳间,那支簪子泛着清冷的光,与白日里小燕子鬓间的金凤钗形成刺眼对比。"娘,"紫薇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柳絮,"女儿想求您件事。"
三日后,长春宫的海棠开得正艳。小燕子咬着糖葫芦,盯着跪在阶前的紫薇发怔。"你说要去圆明园守藏书阁?"她噗地吐出枣核,"那里又潮又闷,哪有宫里好玩!"富察皇后放下手中的佛经,目光扫过紫薇攥得发白的指尖:"可是在宫里受了委屈?"
紫薇摇头,额角贴着青砖:"皇后娘娘恩重如山,只是女儿生性愚钝,更愿与诗书作伴。"她想起那日母亲含泪的叮嘱——"莫要与皇家嫡女争宠,能平平安安便是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小燕子还欲再说,却被皇后抬手制止:"既然心意己决,明日便让李玉安排。"
消息传到养心殿时,乾隆正用朱笔圈着江南巡抚的折子。"紫薇那丫头......"他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眼前又浮现出及笄宴上女儿落寞的神情,"随她去吧。"李玉悄悄打量着皇帝的神色,将准备好的赏赐单子默默收回袖中。
圆明园的梧桐叶落了又生,转眼己是深秋。小燕子骑着新得的枣红马闯入园子,马蹄踏碎满地金黄。藏书阁前,紫薇穿着素色布裙,正踮脚整理书架,发间依旧别着那支白玉簪。"你可真狠心!"小燕子翻身下马,扬起手中的食盒,"御膳房新做的栗子糕,都不惦记着我!"
紫薇接过食盒,指尖触到盒身残留的温热,眼眶突然发烫。这些日子,她在浩如烟海的典籍中寻得了安宁,却总在深夜梦回时,听见储秀宫传来母亲的叹息。"下个月皇阿玛要去热河狩猎,"小燕子絮絮叨叨说着宫里的新鲜事,"永琮那小子非要和我比射箭,上次他输了还耍赖......"
暮色渐浓时,小燕子临走前塞给她一个锦囊。展开来看,是枚刻着"平安"二字的玉佩,边缘还缠着歪歪扭扭的红线。"这是我用零花钱买的!"远处传来她的喊声,"下次再来,我教你骑马!"紫薇攥着玉佩,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终于落下泪来。
宫墙内,富察皇后对着奏折上的"圆明园修缮事宜"皱眉。永琏研磨的手顿了顿:"额娘可是担心紫薇姐姐?"皇后放下朱砂笔,望着窗外的明月:"她看似柔弱,实则固执。"烛火摇曳中,她想起多年前收养小燕子的那个午后,那时谁也没想到,这个野丫头竟会搅乱所有人的命运。
而此刻的储秀宫,夏雨荷跪在佛前,檀香袅袅升起。供桌上摆着女儿托人带回的字画,落款处"臣女紫薇恭绘"几个字,工整得近乎拘谨。她轻轻擦拭着供果,喃喃自语:"这样也好,这样便好......"
夜风掠过宫墙,将海棠花香与墨香吹散在紫禁城的角角落落。有人在长春宫的暖阁里嬉笑玩闹,有人在藏书阁的孤灯下翻阅古籍,命运的丝线早己在及笄那日悄然分叉,各自织就不同的人生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