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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程家

“不用担心啦。”

“他根本没想到我是假怀孕。”

“更何况,不是有你在吗?”

白雅将玻璃杯搁在波斯纹大理石台上,鲜榨西芹汁沿着杯壁滑出一道翠痕。

她脱下无名指处的蓝钻戒指,垂眸望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落在桌上的蓝钻戒指上,钻石在光线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

她丹蔻色的指甲一按,挂断了正在通话的电话。

白雅轻轻着戒指,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这个假孩子利用得好,不仅可以稳固自己的地位,还可以除掉君墨寒刚刚和好的白月光,一箭双雕。

“君少回来了。”

佣人轻声提醒,打断了白雅的思绪。

她迅速将戒指戴回无名指,端起玻璃杯,优雅地抿了一口西芹汁。

门被推开,君墨寒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西装笔挺,眉目如画,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墨寒,你来了。”

白雅站起身,笑容温婉,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君墨寒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随即移开。

他脱下外套,随手递给一旁的佣人,语气冷淡:“今天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有点累。”

白雅故作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语气轻柔。

“医生说怀孕初期要多休息,不能劳累。”

君墨寒的脚步微微一顿,侧头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走到她身边,声音依旧冷淡,却多了几分关切:“既然累了,就早点休息。”

白雅低头笑了笑,指尖轻轻抚过小腹,语气带着几分甜蜜:“嗯,我会注意的。毕竟……这是我们的孩子。”

君墨寒没有接话,只是点了点头,使了使眼色。

新来的女佣端着安胎药,低眉顺眼地站在门边。

白雅接过药碗,指尖在药碗边缘轻轻,余光瞥见女佣虎口的茧在灯光下泛着青白。

那是常年扣动扳机磨出的勋章,此刻却成了最拙劣的破绽。

君墨寒果然不放心她,这么快就安排人来监视她,就连佣人都是保镖假扮的。

她舀起一勺药汁,缓缓喝着。

午夜,白雅站在更衣镜前,看着自己微微平坦的小腹。

她抚过自己与何婷婷七分相似的眉眼,眼底的笑意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冽。

她知道,君墨寒对她的感情,都是因为这张脸。

假怀孕的事,迟早会被揭穿。

计划要快。

她得想办法让何婷婷‘无意间’知道这个消息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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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站在落地窗前,阳光首面照射下,映得他鬓角的白发愈发刺眼。

姜仪记得,曾经的他并不是这样的。

那时的陈恪,眼神锐利如鹰,行动果断如刀,是程家最得力的管家,也是家主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可如今,他的背影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压得他不得不弯下腰。

“陈恪,”姜仪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你为什么这么做?”

“她迟早也要知道的。”

陈恪没有回头,依旧望着窗外。

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

“如果不是当年君氏干的那些破事,就凭那么个小世家怎么会长成今天这般地步?”

“幸好家主留了后手,否则程家百年基业,就这样毁于一旦。”

“家主昏迷八年,程家还能藏多久?君氏的势力越来越大,旁支蠢蠢欲动,我们再不行动,程家就真的完了。”

陈恪的话像一根刺,深深扎进姜仪的记忆里。

她十五岁就进了程家,跟着前任家主,后来现任家主被寻回,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她当然知道程家如今的处境,可她从未想过,陈恪会如此决绝,甚至不惜将家主的养女推入这场斗争。

“可她是家主唯一的牵挂。”

陈恪的眼神微微闪动,似乎有一丝动摇,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缓缓走到姜仪面前,低头看着她。

“姜仪,她,也有对程家的责任。”

姜仪抬起头,与他对视。

她的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不解,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悲伤。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可你有没有想过,家主醒来后,会怎么看你?”

陈恪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如果家主醒来,她一定会理解我的选择。”

“程家,不能倒。”

姜仪轻声说道,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她。”

她虔诚地摸着自己小臂处的苍白疤痕。

还记得八年前,家主蹲在殡仪馆后巷的阴影里,手指陷进掌心,雨水顺着睫毛砸在泛黄的病历单上。

耳畔还回荡着法医那句“心脏病猝死”,像一把生锈的锯子来回切割着在场之人的神经。

前任家主程煜蜷在解剖台上的模样挥之不去——二十五岁的年轻人,分明昨日还眉眼舒展,如今胸口却开满尸斑。

“程小姐,监控录像修复了。”

律师的声音在雨幕里忽明忽暗。

U盘插进笔电的瞬间,她看见弟弟最后一次走进君氏大厦的背影,深灰色大衣被风吹起一角。

君董的茶室氤氲着沉香,屏幕里的男人正在给青瓷杯续水。

“把事办好。”

茶水注入杯盏的潺潺声里,秘书站在一旁不敢动。

刹车片摩擦声撕裂雨夜时,程英攥着U盘奔向汽车,闪光大灯从她身后袭来。

后视镜里陈恪的脸被闪电劈成惨白,副驾上的她伸手去抢方向盘。

轮胎在积水上打滑的刹那,看见卡车大灯如野兽独眼般逼近,挡风玻璃上她的珍珠耳环弹起来,在血色里划出一道银弧。

幸好,帮家主挡了一下。

家主没死己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惜U盘看到后面,毫无线索。

只是对方抛出的一个无用的诱饵。

重症监护仪的滴答声持续了七十三天。

姜仪每天清晨都会替程英擦拭皮肤,那具单薄躯体在消毒水气味里逐渐枯萎,唯有左手仍死死蜷着。

掌心肌肤被U盘棱角烙出暗红疤痕。

陈恪站在病房外抽烟,火星明灭间瞥见他眉尾一道狰狞的疤。

窗外的风轻轻吹过,带起一片落叶,缓缓飘落在庭院的地面上。

阳光依旧明媚,可程家的天空,却仿佛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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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婷婷提着保温桶的手紧了一瞬,盖子打开的瞬间,浓郁的鸡汤香气在消毒水的气味中顽强地弥漫开。

这味道,是为了治愈,更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她对秦沐阳所遭受的一切无法置身事外。

“沐阳哥,今天好些了吗?”

她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平稳,目光最终定格在那冰冷、沉重的金属支架上。

每一次看到,心脏都仿佛被那金属支架的棱角狠狠撞了一下。

“婷婷,上次我说话,吓坏你了吧?对不起。”

秦沐阳的琥珀色眸子望过来,清澈温和,带着一丝懊悔。

何婷婷吸了口气,不是为了酝酿眼泪,而是压抑胸腔里那股几乎将她撕裂的痛楚和无力。

水汽不受控地漫上眼眶,滚热的泪水溢出,沿着冰凉的皮肤滑落。

恨那始作俑者竟如此凶残,更恨自己成了那引信的根源。

“我从来没想过他会变成这样的人……明明以前……”

她的哽咽里混杂着愤怒的颤抖。她望向秦沐阳的腿,那冰冷的支架,像一记记耳光扇在她心上。

“对不起,沐阳哥……如果……如果你从此……”

声音哽住,真实的恐惧攥紧她的喉咙。

“不怪你。”

秦沐阳的声音依旧温和,抬手替她擦泪,动作轻柔得让何婷婷心口发颤。

当他试探性地轻轻揽过她时,洗发水的清香瞬间被记忆中浓重的铁锈味覆盖。

这拥抱本应温暖,却像一把刀捅破了她强装的平静,提醒她这一切的源头。

她僵硬了一瞬,强迫自己放松,甚至微微依进他的臂弯,这是对伤害的赎罪,也是对他无声的依赖。

“没关系,婷婷,不关你的事,不要自责。” 他低声重复。

何婷婷努力挤出一点弧度,从他怀中退出些许距离。

“别想那么多……过去的就过去吧。你看,这鸡汤……我熬了很久。”

她的笑容勉强,递过勺子。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吃?” 她的声音带着一点软弱的责备。

秦沐阳笑了,“这你就不懂了,有你熬的鸡汤,我的腿伤肯定能好得更快。”

他小心地吹凉喝下。

何婷婷看着他满足的模样,心里的阴霾也渐渐散去了一些。

秦沐阳突然将瓷勺递到唇边,鸡汤表面浮着的枸杞像浸在琥珀里的红珊瑚。

“你也尝尝看?”

何婷婷下意识后仰,后脑勺却撞上他早等在那里的掌心。

温热的汤水滑入喉间,滋味鲜美。

暮色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白色被单上切出金箔似的细条。

何婷婷的视线无意落在他床头那束蔫头耷脑的洋桔梗上,最外层花瓣蜷成焦褐的螺旋,像被火烧过的信笺边角。

上次她捧来时,花瓣上还带着露水,她想起身去灌些清水养花,却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

“头发。”

秦沐阳的声音混在监护仪规律的滴答里,指尖轻轻勾住她散落的发梢,“缠在纽扣上了。”

何婷婷僵着脖颈不敢动,感觉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后颈,像春日里第一片掠过湖面的柳叶。

当最后一缕发丝被解开时,走廊的声控灯倏然亮起。何婷婷在刺目的白光里回头,正撞进他琥珀色眼眸中来不及敛去的暗涌。

保温桶见底时走廊传来换药车的轱辘声,秦沐阳突然握住她收拾餐具的手。

“明天...还能来吗?”

他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面上却仍带着笑。

何婷婷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保温桶提绳,棉麻绳结在指腹勒出浅红纹路。

“当然。”

一缕余晖掠过床头柜的玻璃瓶,折射出的光斑恰好落在秦沐阳颈侧。

何婷婷仿佛又感受到古董座钟磕在后腰,青紫瘀痕在雪肤上绽放那一瞬间的痛苦。

那是和君墨寒争执之间留下的痕迹。

沐阳哥于她而言,说是亲哥哥也不为过,为什么君墨寒变成这样,为什么要伤害她身边至亲至爱的人?

医生告诉她,粉碎性骨折是有一定概率可以治好的,但是,需要恢复的时间可能会非常长。

更何况现在这种程度的下肢粉碎性骨折,很有可能会形成非常严重的后遗症。

这种事情她根本没有办法和沐阳哥开口。

“我走了。”

何婷婷站起身时,裙摆拂过输液架,金属碰撞声清脆得刺耳。

她却内疚得不敢再回头看他。

“明天...带鸢尾花?”

他的声音混在监护仪的滴答声里,尾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好。”

何婷婷的声音也轻,仿若夜幕下飘落的雪花。

电梯的金属墙壁倒映出她有些苍白的脸,何婷婷望着镜面里自己模糊的轮廓。

恍惚间又回到那个雨夜,君墨寒的怀抱冷得像冰,却将她护得严严实实,心跳声透过湿透的衬衫传来,急促得像是要跳出胸腔。

他名贵的西装袖口还滴着水,在担架上洇出深色的水渍,混着她裙摆上的血迹,在惨白的灯光下刺目得令人心悸。

车库的排气扇嗡嗡作响,仿佛听见了急救室门外,君墨寒的皮鞋在地板上踱步的声音。

那声音混着雨声,一下下敲击着她的耳膜,首到护士推开门说:“病人己经脱离危险。”

何婷婷发动车子,后视镜里映出她紧抿的唇线,保温桶在副驾驶座上轻轻晃动,残留的鸡汤香气在车厢里弥漫。

车灯照亮了前方的出口,何婷婷却迟迟没有踩下油门。

她望着后视镜里自己泛红的眼眶,忽然明白有些伤痕,远比皮肤上的疤痕更难愈合。

那些伤痕,早己深入骨髓。

就像那夜君墨寒袖口滴落的水珠,在她记忆里汇成了一条永远无法跨越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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