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檀香混着朱砂墨香,乾隆握着永琪的请旨奏折,目光在"索绰罗氏欣荣"几个字上反复逡巡。案头知画的生辰八字帖被风掀起一角,终究又缓缓落下。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索绰罗关保在木兰围场孤身挡熊救驾的场景,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疤,至今还横在老臣的左臂上。
"李玉,去查查索绰罗欣荣的底细。"乾隆着翡翠扳指,语气听不出喜怒。当宫人将泛黄的宗人府玉牒呈上来时,他的指尖重重叩在"索绰罗关保嫡女"几字上——原来那日御花园里救下麻雀的宫女,竟是功臣之女,还隐姓埋名在宫中做了三年洒扫。
消息传到永和宫时,愉妃正对着知画送来的湘绣屏风赞不绝口。听闻永琪心仪的竟是索绰罗氏,手中的茶盏"当啷"砸在珐琅彩碟上:"什么?那个整日灰头土脸的宫女,竟是索绰罗关保的女儿?"她抓起玉牒反复查看,目光扫过欣荣"正三品嫡女"的记载,脸色瞬间从青白转为涨红。
三日后的御书房,永琪跪在金砖上,额角沁出细汗。愉妃攥着帕子站在一旁,张了张嘴却不敢辩驳。乾隆将欣荣的履历卷轴重重拍在案上,龙纹桌案震得朱砂砚微微晃动:"索绰罗氏乃功臣之后,其女贤良淑德,配得上你五阿哥的身份!"
"可是皇上......"愉妃福了福身,"知画姑娘才貌双全,又是礼部侍郎之女......"
"侍郎之女终究是汉人。"乾隆打断她的话,目光扫过永琪紧绷的脊背,"永琪是朕器重的皇子,他的福晋,必须是血统纯正的满洲贵女。"他想起朝堂上满汉官员的明争暗斗,想起索绰罗一族在军机处的分量,语气愈发冷硬,"况且永琪非她不娶,难道要朕看着儿子郁郁而终?"
永琪猛地抬头,眼中泛起泪光。他叩首时额头撞在地上,发出闷响:"谢皇阿玛成全!"愉妃望着儿子如释重负的模样,突然想起他儿时在永和宫爬树掏鸟窝的场景,喉咙像被金丝燕的巢穴堵住般发疼。
消息如惊雷般炸响后宫。小燕子举着糖葫芦蹦进长春宫时,正撞见富察皇后与令妃翻看欣荣的待嫁礼单。"皇额娘!五哥真的要娶欣荣姐姐啦?"她晃着糖葫芦,糖衣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我就说他们有缘分!"
富察皇后笑着展开绣着百子千孙纹的红绸:"索绰罗氏的嫁妆己经送到内务府了,光是陪嫁的田庄就有二十顷。"她想起欣荣曾悄悄送来自制的桂花蜜,那丫头捧着陶罐时局促又真诚的模样,倒比许多名门闺秀更讨喜。
大婚那日,太和殿前的铜鹤香炉青烟袅袅。欣荣身着九凤翟衣,盖头下的心跳快得惊人。当永琪的喜秤挑起红绸,她望着夫君眼中的炽热,突然想起御花园的初遇——原来命运的红线,早在那只松鼠窜出的瞬间,就己悄然缠绕在两人指间。
永和宫内,愉妃隔着窗棂望着新人远去的仪仗。知画送来的湘绣被她锁进樟木箱底,取而代之的,是欣荣晨昏定省时捧来的参茶。茶汤氤氲的热气中,她听见永琪在庭院教欣荣骑马的笑声,听见小孙子牙牙学语的"皇奶奶",终于将帕子按在眼角,轻轻笑出了声。
而在乾清宫,乾隆望着奏折中索绰罗关保平定西北的捷报,又想起婚宴上永琪夫妻相视而笑的模样,提笔在朱批末尾添了句:"佳儿佳妇,朕心甚慰。"殿外,新年的第一缕阳光穿透琉璃瓦,为这深宫里的姻缘,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