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内鎏金暖炉烧得正旺，富察皇后却觉得周身沁着凉意。她垂眸望着怀中咿呀学语的双生子，指尖轻轻碾碎糕点，任由幼子抓着她的衣襟往嘴里塞。乾隆立在紫檀木屏风旁，望着妻子冷淡的侧脸，喉间像是哽着块烧红的炭。
"皇后，明日重阳宫宴......"乾隆话未说完，便被皇后抬手打断。她将喂完食的锦帕递给宫女，动作优雅得近乎机械："皇上自去操办便是，臣妾近日乏累，恐难奉陪。"声音像是裹着腊月的雪，冻得空气都发僵。
檐角铜铃突然叮咚作响，小燕子抱着药箱蹦跳着进来，粗布鞋底还沾着泥土："皇额娘！新制的山楂丸消食最好，给小阿哥尝尝？"她全然没注意殿内凝滞的气氛，径首将蜜丸递到孩童嘴边。双生子咯咯笑着伸手，倒让紧绷的空气松动了几分。
乾隆望着女儿鲜活的模样，心中泛起复杂滋味。这个被他亲自册封的郡主，每日不是在太医院与人争论医理，就是带着药箱往贫民窟跑。昨日竟还闹着要在宫墙根开辟药田，说什么"药材沾了皇家地气，疗效能翻倍"。
"李玉。"乾隆背过身去，声音低沉，"你出宫一趟，告诉紫薇格格，既己入和亲王府，便该安守本分。"他着腰间玉佩，想起昨夜宫墙外的哭喊，"义父也是父，认祖归宗己是天大的恩典，莫要再闹出什么乱子。"
李玉低头应是，余光瞥见皇后捏着帕子的手骤然收紧。自从紫薇一事，帝后之间便横了道无形的墙。从前乾隆下朝总要绕路来长春宫，如今却连请安都透着生分。
小燕子却浑然不觉，晃着药箱凑到乾隆跟前："皇阿玛，女儿在药田旁种了冬小麦，等来年收了磨成粉，给您做最香的馒头！"她眼底闪着兴奋的光，像藏着整片山野的灵气。
待小燕子蹦跳着离去，乾隆望着她沾满草屑的裙摆，忽然开口："皇后可知，她昨日用自创的法子，治好了三品官员家的疯癫公子？"富察皇后终于抬眼，目光扫过丈夫脸上少见的骄傲，心中泛起酸涩——原来他并非不懂欣赏，只是这份赞赏，来得太迟。
与此同时，和亲王府的书房里，紫薇死死攥着李玉带来的口谕。宣纸上"义父也是父"五个字刺得她双眼生疼，墨迹未干的字迹仿佛化作无数钢针，扎在她的心上。
"小姐，您别气坏了身子......"金锁扑上来夺她手中的茶盏，却被紫薇一把甩开。滚烫的茶水泼在波斯地毯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天大的恩典？"紫薇突然笑出声，笑声凄厉得像夜枭，"我娘在雨里等了他七天七夜，临终前还念着'问君能有几多愁'，这就是所谓的恩典？"她抓起案头的诗帕，狠狠撕成碎片，"他既不认我这个女儿，我偏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乾隆皇帝有个流落在外的血脉！"
金锁吓得脸色惨白，慌忙捂住她的嘴："小姐慎言！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窗外秋风骤起，卷着落叶拍打着窗棂，将紫薇破碎的呜咽声，一点点揉碎在沉沉暮色里。而紫禁城的宫墙内，小燕子正蹲在新开辟的药田里，借着月光查看麦苗的长势，全然不知一场风暴，己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