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游行那日，京城朱雀大街被挤得水泄不通。八抬明黄软轿缓缓行过青石板路，小燕子掀起鲛绡帘一角，望着街边百姓好奇又敬畏的目光，掌心沁出细密的汗珠。福康安骑着高头大马紧随轿旁，余光瞥见轿中人将脑袋探出来张望，发间翡翠步摇在阳光下晃出碎光，活像个偷溜出笼的雀儿。
"郡主切勿失礼。"福康安低声提醒，却见小燕子突然探出身，将怀里揣着的草药香囊抛向人群。几个孩童欢呼着跃起争抢，惊得护卫们齐刷刷按住剑柄。"这些是驱蚊的！"小燕子笑得眉眼弯弯，声音清脆如银铃，"阿婆您膝盖不好，回去用艾草泡泡脚！"
消息传到和亲王府时，紫薇正对着铜镜簪花。鎏金簪子卡在发间，映出她骤然扭曲的脸。丫鬟捧着新裁的云锦衣裳进来，支支吾吾道："格格，外头都在传...清宁郡主把皇上赏赐的绸缎都做成了义诊的药包..."
"住口！"紫薇挥手打翻妆奁，螺子黛滚落在地，划出墨色的弧线。她突然想起在玄清观养伤的那日，小燕子蹲在灶台前熬药，粗布裙角沾着柴灰，却耐心地哄哭闹的虎娃喝药。那时她只觉得这姑娘粗鲁，如今想来，那些漫不经心的善意，竟比自己苦求的名分更得人心。
深夜的长春宫，富察皇后倚在金丝楠木榻上，任由小燕子为自己揉着酸胀的肩颈。新制的养颜膏带着淡淡花香，抹在脸上清清凉凉。"皇额娘，明日带您去城外庄子看看？"小燕子突然开口，指尖轻轻点着皇后眉心的细纹，"那里新开了女学，教村里姑娘认字辨药。"
皇后转身握住她的手，触到虎口处厚厚的茧子。这双手曾为她煎药，为百姓治病，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安康。"燕儿可知，"皇后声音温柔却带着威仪，"自你封郡主后，礼部己收到七份求亲折子。"
小燕子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活像偷吃了朱砂的小狐狸："皇额娘！女儿...女儿还想多给您熬几年药呢！"她突然想起白日里人群中那个俊朗的身影——五阿哥永琪在护驾时，总不经意与她对视，目光炽热得能点燃漫天晚霞。
而此刻的永和宫，永琪正对着案头的《农政全书》出神。书页间夹着片干枯的山茶花，是那日在玄清观匆匆拾得。窗外月色如水，他忽然起身，在宣纸上挥毫写下："愿逐月华流照君"，墨迹未干时，却听得宫门外传来金锁的哭喊声。
原来紫薇趁着夜色逃出和亲王府，在宫墙下被侍卫拦下。她披头散发地挣扎，手中紧攥着诗帕："我要见皇阿玛！我才是他的亲生女儿！"永琪赶到时，正见紫薇被按在地上，发间珠翠散落，狼狈不堪。
"五阿哥救我..."紫薇抬头，眼中燃起希望的光。然而永琪却别过脸，想起白日里朱雀大街上，那个将恩赐散给百姓的身影。夜风卷着落叶掠过宫墙，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将这一夜的喧嚣，悄然埋进京城厚重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