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发浓重,长春宫的宫灯在寒风中摇晃,将小燕子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她攥着手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这样就能将心底翻涌的刺痛尽数碾碎。永璂的呼唤声渐渐远去,宫女们也被她挥退,空荡荡的寝殿里,只有烛芯爆裂的噼啪声在耳畔回响。
她颤抖着展开那封手札,泛黄的纸页间,密密麻麻的字迹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剜着她的心。上面详细记录着前世的种种:陈知画如何在永琪面前装作柔弱,步步为营;紫薇又是怎样被巧言令色迷惑,与陈知画沆瀣一气;还有永琪,那个曾对她许下山盟海誓的人,竟在温柔乡里渐渐迷失,对她的痛苦视而不见。
泪水滴落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仿佛也在为前世的自己哭泣。小燕子咬紧牙关,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她想起初见永琪时,那个在围场中意气风发的少年;想起与紫薇结拜时,彼此许下的生死与共的誓言。可如今,这些美好的回忆都成了最尖锐的讽刺。
“好,很好!”小燕子突然冷笑出声,笑声中带着几分凄厉,“既然你们都负我,就别怪我不客气!”她猛地起身,将手札塞进怀里,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
第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进长春宫时,小燕子己经穿戴整齐。她一改往日的随性,发髻高高盘起,神色冷峻。永璂蹦蹦跳跳地来找她时,她难得温柔地摸了摸弟弟的头:“十二弟,以后姐姐可能不能常陪你玩了,但你要记住,无论何时,姐姐都会护着你。”
永璂察觉到姐姐的异样,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我去告诉皇阿玛!”
小燕子笑着摇了摇头,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没人欺负姐姐,姐姐只是长大了,要学会保护自己。”
与此同时,漱芳斋内,紫薇正对着铜镜梳妆。令妃匆匆赶来,脸色阴沉:“你看看你,连个野丫头都斗不过!如今她成了固伦和硕公主,风头都被她抢尽了!”
紫薇手中的梳子微微一颤,却强作镇定:“娘娘息怒,妹妹自有打算。”
“打算?你还有什么打算?”令妃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连福康安都帮着她,你拿什么跟她斗?”
紫薇眼神一暗,福康安昨日看她的眼神,让她浑身发冷。她总觉得,这个男人似乎看透了她所有的心思。但很快,她眼中又燃起不甘的火焰:“娘娘放心,妹妹不会就此认输。小燕子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她粗鲁无知,能得意多久?”
令妃冷哼一声:“但愿如此。你最好想办法扳回一局,否则……”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甩袖离去。
而此时的坤宁宫,皇后正在翻阅奏折。容嬷嬷匆匆来报:“主子,飞雁公主求见。”
皇后微微挑眉:“让她进来。”
小燕子走进坤宁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这礼仪之标准,让皇后都不禁多看了她一眼。“皇额娘,”小燕子开口,声音沉稳坚定,“女儿想请皇额娘教我更多东西,无论是规矩礼仪,还是权谋之道。女儿不想再被人小瞧,不想再任人欺负。”
皇后放下奏折,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小燕子咬了咬嘴唇,将手札之事隐瞒了下来,只是说道:“女儿想明白了,在这宫里,若不强大,就只能任人宰割。女儿不想辜负皇额娘的期望,更不想让皇阿玛失望。”
皇后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既然你有这份心,本宫自会倾囊相授。从今日起,你便跟着本宫学习如何掌管六宫,如何在这波谲云诡的后宫中立足。”
小燕子再次行礼:“多谢皇额娘!”她转身离去时,眼神坚定如铁。一场看不见的硝烟,正在紫禁城的上空悄然弥漫,而小燕子,己经做好了迎接一切挑战的准备。
从那之后,小燕子便日日待在坤宁宫,跟在皇后身边学习。她学得格外用心,礼仪规矩、管理六宫之事都有了长足的进步。皇后看着她的转变,心中也暗自欢喜,觉得自己总算找到了一个可造之材。
转眼半月过去,坤宁宫的晨课成了后宫新景。小燕子褪去往日的跳脱,晨起便跟着容嬷嬷练习蹲安,膝盖上垫着的软垫早己被冷汗浸透;午后则捧着《内则》《女诫》,咬着笔头逐字推敲皇后批注的治国方略;入夜后,她还会对着铜镜反复练习如何用眼神震慑宫人。永璂常扒着门框偷看,见姐姐板着脸训诫犯错宫女的模样,忍不住对乳母嘀咕:“姐姐现在比皇额娘还像皇额娘。”
这日御花园梅花开得正好,乾隆带着一众嫔妃赏梅。小燕子捧着整理好的六宫账目前来奏报,月白色旗装上的金线绣着展翅的雁,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她有条不紊地汇报各宫用度,提及令妃宫中胭脂采购超额时,特意顿了顿:“延禧宫近日新进的西洋胭脂,据内务府说比往年贵了三成。”
令妃捏着绢帕的手骤然收紧,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公主这是在查本宫的账?”
“儿臣不敢。”小燕子福身行礼,眼中却毫无怯意,“只是想着皇阿玛节俭治国,后宫更应以身作则。若有疏漏之处,还请令妃娘娘多多指教。”
乾隆捻着胡须颔首:“飞雁说得在理。令妃,往后采购之事,也让飞雁参与着些。”
紫薇站在令妃身后,望着小燕子挺拔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自那日起,小燕子见了她总是客客气气地称一声“还珠格格”,再无往日亲昵。前日她带着亲手做的桂花糕去长春宫,却被宫女告知“公主正在随皇后学理账”。
当夜,漱芳斋的烛火亮到子时。紫薇展开信纸,笔尖悬在墨砚上方迟迟未落。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她慌忙将纸塞进枕下,却见福康安一身黑衣翻进院子。
“夏紫薇,还要装到何时?”福康安冷笑,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在窗棂上,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鬼,“你以为让陈邦首把女儿送进宫的计策天衣无缝?”
紫薇脸色瞬间惨白:“你……你胡说!”
“去年冬日,你以‘江南水灾’为由求皇上开恩,准许海宁陈家进京面圣。”福康安逼近一步,“陈知画此刻就在进京路上,对吧?”他从袖中甩出一封密信,正是紫薇写给陈邦首的亲笔,“要不要我把这封信呈给皇上?”
紫薇扑通跪地,泪水夺眶而出:“福康安,你到底想怎样?!”
“离小燕子远点。”福康安的声音冷得像冰,“否则,我不介意让所有人知道,你所谓的‘才女’之名,不过是踩着别人的血换来的。”他转身离去时,衣袂扫落桌上的茶盏,瓷片碎裂声惊飞了檐下的夜枭。
次日,小燕子在坤宁宫收到密报。她展开纸条,上面寥寥几字:“陈知画,三日后到京。”手中的朱笔顿了顿,墨迹在宣纸上晕开。皇后见她神色有异,放下手中的凤印:“可是出了何事?”
小燕子将纸条轻轻投入烛火,火苗瞬间窜起:“皇额娘,儿臣想求您一件事。”她抬头时,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儿臣要亲自去接这位陈家小姐入宫。”
容嬷嬷倒抽一口冷气:“公主万万不可!这于礼不合!”
“正因为不合礼,才有意思。”小燕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火光照得她的面容忽明忽暗,“她不是想效仿令妃娘娘,靠才情博圣宠吗?那我便要让她知道,紫禁城的规矩,由不得她肆意践踏。”
皇后凝视着她许久,终于缓缓点头:“好。容嬷嬷,去准备仪仗。这次,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我坤宁宫教出来的女儿,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夜幕降临,紫禁城的宫墙在月色下泛着冷光。小燕子站在长春宫的露台上,望着漫天繁星。风掠过她的鬓角,带着几分寒意。她握紧腰间的匕首——那是福康安悄悄送给她的,刀柄上刻着“平安”二字。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似是预告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