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风裹着蒲公英的种子掠过城市天际线时，伊凡凡和万红军的帆布包里己塞满了郊游的物件。万红军仔细检查着帐篷的折叠扣，金属部件在他掌心泛着温润的光；伊凡凡则将亲手烤制的蔓越莓饼干装进密封盒，浅金色的饼干碎屑落在蓝白格子餐布上，像撒了一地的小星星。
湿地公园的木栈道蜿蜒进淡绿色的芦苇荡，远处传来白鹭振翅的声响。万红军背着帐篷走在前面，黑色风衣下摆被风吹起，与伊凡凡手中随风飘扬的浅粉色丝巾遥相呼应。他们选了座向阳的小山坡，坡上野樱树开得正好，粉白花瓣簌簌落在新冒芽的草地上，为大地铺就一层柔软的锦毯。
“搭帐篷可是个技术活。”万红军笑着展开支架，阳光穿过他微卷的银发，在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伊凡凡蹲在一旁递着零件，看他利落地将帐篷骨架拼接成型，动作依旧如年轻时组装枪械般利落。当帐篷支起的瞬间，春风调皮地钻进布帘，带起一阵轻柔的鼓胀声。
帐篷里铺着厚厚的防潮垫，伊凡凡把格子餐布铺在中央，摆上饼干、切好的水果和保温杯。万红军了外套白袖口卷起露出间泛着岁月痕迹的机械表。他侧身坐进帐篷，伸手将伊凡凡散落在颊边的发丝别到耳后，“小心着凉。”话音未落，一阵带着泥土芬芳的风掠过，帐篷外的风铃叮当作响。
“你听，”伊凡凡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道，“像不像我们第一次在礼堂跳舞时的音乐？”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倒映着帐篷顶透进来的光斑。万红军望着她，想起那些年在信纸上描绘的相思，想起婚礼上她穿着白纱的模样，心底泛起温柔的涟漪。“比音乐动听。”他轻声说，伸手握住她的手，指腹着她掌心的细纹。
话题从眼前的春光漫溯到往昔岁月。伊凡凡说起高中时收到第一封信的雀跃，信纸被反复出毛边；万红军则笑着回忆边疆哨所的冬夜，他裹着军大衣，就着油灯给她写信，墨水瓶都结了冰碴。“那时候总觉得时间太慢。”伊凡凡靠在他肩头，“现在却恨不得把每分每秒都掰开来珍藏。”
风穿过帐篷的透气孔，带来远处孩童放风筝的欢笑声。万红军从帆布包底层摸出个油纸包，展开是块手工皂，淡淡的橙花香瞬间弥漫开来。“上次看你在文化站洗手用普通肥皂，就想着做块滋润些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配方试了好几次，不知道合不合你心意。”
伊凡凡捧着肥皂，鼻尖泛酸。她想起年轻时万红军寄来的枫叶书签，想起他退伍那天大衣口袋里藏着的弹壳戒指，这些笨拙却炽热的浪漫，在岁月里酿成了最醇厚的酒。“比什么都好。”她轻声说，将肥皂贴在心口，“就像你一样。”
日头渐渐西斜，帐篷外的光影开始拉长。万红军铺开素描本，铅笔在纸上沙沙游走。伊凡凡歪头去看，画中女子穿着淡蓝色连衣裙，倚在樱花树下微笑，发丝被风吹起的弧度，与二十多年前速写本上那个模糊的身影重叠。“你从来没变过。”她伸手触碰画纸，“还是那么会把时光藏进线条里。”
收拾东西时，伊凡凡坚持要把帐篷叠好。她学着万红军的样子，将帆布边角仔细对齐，却总也达不到他的利落。万红军站在身后轻笑，从她身后环住她，手把手教她理顺支架。夕阳为他们镀上金边，在草地上投出紧紧相拥的剪影。
回程的公交车上，伊凡凡靠在万红军肩头假寐。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生怕吵醒她，却不知她正偷偷睁眼，数着他领口新添的白发。窗外的城市灯火渐次亮起，像撒在夜空的星辰，而她知道，最明亮的那颗，此刻正揽着她的肩，在耳畔轻声哼着《搀扶》的曲调。
当公交车驶入熟悉的街道，伊凡凡忽然握住他的手。“下次，我们去看海吧。”她说，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在沙滩上搭帐篷，听整夜的浪声。”万红军笑着点头，拇指轻轻她的手背，“好，我们去看遍所有的风景。”
暮色中，两人相携走在回家的路上。风卷起伊凡凡的裙摆，又将万红军的衣角吹向她的方向。那些在帐篷里倾吐的心意，那些跨越岁月的温柔，都化作脚下的路，延伸向无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