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6路公交车的玻璃窗上凝着细密的水珠。伊凡凡隔着藏青色针织披肩，感受着身旁万红军传来的温度。他的西装袖口蹭过她的手背，带着雪松混着洗衣液的气息，与车载广播里播报的早间新闻形成奇妙的反差。
"第三站，青云公园。"报站声响起时，万红军己经利落地起身，伸手接过她手中装着音响的帆布包。下车时，他的手掌虚扶在她身后半寸，仿佛回到初学时教她跳华尔兹的模样。春日的阳光斜斜穿过法国梧桐，在石板路上投下交错的光影，伊凡凡的蓝色连衣裙随风轻摆，像一朵绽放在晨露中的鸢尾花。
青云公园的连翘开得正盛，金黄的花瀑从假山上倾泻而下，在草地上铺出流动的锦缎。万红军选了株枝干遒劲的老连翘，将音响架在石凳上。《搀扶》的旋律响起时，马健涛沙哑的嗓音混着鸟鸣，在空气中酿出微醺的甜。"准备好了吗？"他伸手，白衬衫袖口露出半截机械表，表链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伊凡凡将手搭在他肩头，另一只手被稳稳包裹住。万红军的掌心带着薄茧，却比记忆中更加温柔。舞步滑动间，她想起昨夜他伏案研究小瓶盖点帕斯舞步的模样——老花镜滑到鼻尖，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标注，连音乐节拍都用红笔仔细圈出。
"重心再放低些。"万红军的呼吸扫过她发顶，带着清晨薄荷糖的气息。他带着她旋转，黑色舞蹈马甲的下摆扬起又落下，与她的裙摆划出对称的弧线。当唱到"让我搀扶着你，走过每一个西季"时，伊凡凡突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二十多年前那个被歌声击中的夜晚，心跳声依然清晰如昨。
一曲终了，两人却没有立刻分开。万红军的手臂依然环着她的腰，指尖无意识着绸缎面料。伊凡凡仰头，看见连翘花的影子落在他睫毛上，随着目光颤动。"帮我拍张照吧。"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少女般的雀跃。
万红军掏出智能手机，镜头对准她的瞬间，伊凡凡摘下黑色口罩。春日的风拂起她的发丝，露出光洁如玉的面庞。眼角的细纹在阳光下舒展成温柔的弧度，含情脉脉的目光里，倒映着举着手机的男人——他微微弯腰，专注的神情仿佛在捕捉世界上最珍贵的风景。
"笑一个。"万红军的声音从镜头后传来。伊凡凡嘴角上扬，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快门按下的瞬间，连翘花恰好飘落，金黄的花瓣悬停在她发间，与蓝色裙摆形成鲜明的撞色。照片里，她身后的万红军露出半张侧脸，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藏不住眼底的笑意。
他们又拍了许多合影：并肩坐在连翘树下，影子在花毯上交叠；万红军绅士地伸手邀舞，镜头定格住伊凡凡假装惊讶的表情；还有那张最让伊凡凡心动的——她踮脚为他整理领结，万红军低头注视她的模样，像极了年轻时无数次在信纸上描摹的温柔。
临近正午，阳光变得热烈起来。万红军收起手机，从帆布包里拿出保温杯，"尝尝，新泡的桂花乌龙。"他拧开杯盖时，热气氤氲中，伊凡凡看见他鬓角的白发又添了几根，却丝毫不减当年的俊朗。
"年轻时总觉得时间很长。"伊凡凡捧着温热的杯子，望着远处追逐风筝的孩童，"错过的约会，没说出口的话，原来都能在某个春天补回来。"她转头，正对上万红军温柔的目光，那双眼睛依然如初见时明亮，盛满了跨越岁月的深情。
分别时，万红军坚持送她到公交站。等车的间隙，他突然从西装内袋掏出个丝绒盒子，里面是枚银杏叶造型的胸针，叶脉间镶嵌着细碎的钻石。"上次看你画银杏，突然想起该补上这个。"他小心翼翼地别在她披肩领口，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我的小画家，以后换我做你的专属模特。"
公交车缓缓驶来，伊凡凡踏上台阶的刹那，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她转身，看见万红军站在春日的阳光里，举起手机晃了晃，"晚上发照片给你！"风卷起他的西装衣角，却吹不散脸上灿烂的笑容。
车窗渐远，伊凡凡摸着胸前的银杏胸针，嘴角不自觉上扬。那些年轻时错过的浪漫，在这个开满连翘的春天，终于变成了掌心温热的幸福。她知道，往后的每个西季，都会有这样温柔的约会，将岁月酿成一首永不落幕的圆舞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