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深秋的银杏叶还悬在枝头打旋时,伊凡凡和万红军又回到了中山公园广场旁的小公园。褪色的长椅上落满碎金般的叶子,万红军伸手拂去椅面的枯叶,掌心的温度顺势留在伊凡凡手背上。"还记得第一次在这里跳舞吗?"他的声音裹着桂花香,惊飞了石阶上啄食的麻雀。
伊凡凡倚着他肩头翻开素描本,炭笔游走间,将万红军鬓角的白发、长椅斑驳的木纹都收进画里。远处传来孩童嬉笑,两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追逐着滚落到脚边的银杏叶,这场景像极了二十多年前他们初遇时的模样。当暮色漫过地平线,万红军变魔术般从大衣口袋掏出糖炒栗子,滚烫的纸袋捂得伊凡凡指尖发红,却甜到了心底。
初雪落满护城河的那个清晨,石桥栏杆结着剔透的冰棱。伊凡凡裹着万红军织的羊绒围巾,在结冰的河面边缘踩出串串脚印。万红军举着保温杯亦步亦趋,生怕她滑倒,保温杯里的红枣枸杞茶腾起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细小的水珠,沾在他睫毛上闪着微光。
"快看!"伊凡凡突然拽着他的袖口指向天空。成群的寒鸦掠过灰蓝色云层,翅膀剪影与远处钟楼的轮廓重叠,宛如一幅流动的水墨画。她迅速掏出速写本,却因冻僵的手指画得歪歪扭扭。万红军见状,二话不说将她的手捂进自己怀里,用体温焐热画笔,两人呵出的白雾在空气中交织成缠绵的曲线。
立春那日,湿地公园的芦苇荡泛出嫩青色。伊凡凡穿着鹅黄色风衣蹲在水边,画架上的水彩颜料被春风拂出涟漪般的纹路。万红军提着竹篮走来,篮里装着刚挖的荠菜和野葱,"晚上包你最爱吃的三鲜馅饺子。"他蹲下身时,鬓角扫过伊凡凡发梢,惊得她笔下的湖水晕开大片浅蓝。
远处栈道传来孩童吹柳笛的声音,万红军突然起身,折了根柳条熟练地削起来。当清越的笛声响起时,伊凡凡恍惚回到了青春岁月——那时的他也是这样,在军营外的草坡上,用树叶吹出不成调的曲子逗她笑。此刻斜阳为他的侧影镀上金边,笛声惊起一滩白鹭,翅膀掠过水面的波纹,恰好漫过她画中的春天。
入夏前的雨夜,社区舞厅的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成斑斓的色块。伊凡凡换上久违的旗袍,珍珠耳钉在旋转间划出细碎的光。万红军的手稳稳搭在她腰际,皮鞋踏在水磨石地面上,踏出熟悉的华尔兹节奏。当《等的就是你》的旋律响起时,她突然想起多年前的联展晚宴,那时的心跳与此刻重叠,连呼吸都变得滚烫。
舞池边缘,几个老街坊举着手机录像,镜头里映出他们交叠的身影。伊凡凡仰头望向万红军,发现他眼中盛满的星光比年轻时更亮。"当年你搅黄我的相亲,"他在她耳边低语,呼吸扫过泛红的耳垂,"现在后悔和我纠缠了这么多年吗?"
她笑着踩了下他的皮鞋,胭脂红的裙摆扬起又落下:"后悔啊,后悔没早点拦住你。"话音未落,万红军突然收紧手臂,带着她旋出漂亮的托举。在众人的惊呼和掌声中,伊凡凡望见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弯新月挂在舞厅彩绘玻璃上方,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延伸向没有尽头的时光。
这些散落在西季的碎片,被伊凡凡悄悄收进新创作的画册里。深秋的银杏、冬夜的寒鸦、春日的芦苇、夏夜的霓虹,每一页都夹着风干的花瓣或褪色的票根。当万红军翻开画册,在某页发现他们去年今日在河边捡拾的鹅卵石时,突然红了眼眶——原来岁月从未偷走浪漫,它只是把温柔酿成了标本,封存在每个相视一笑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