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月光透过半掩的窗帘,在伊凡凡的画稿上投下斑驳树影。她蜷缩在被窝里,耳畔似乎还回荡着《搀扶》的旋律,迷迷糊糊间坠入梦境。夜色如墨,城市的霓虹化作流萤,将她裹挟进一场奇异的时空漩涡。
当意识重新清明时,伊凡凡发现自己跨在一辆老式二八大杠自行车上。车把冰凉的触感如此真实,车筐里还歪歪扭扭地塞着速写本和掉了漆的颜料盒。低头一看,自己竟穿着高中时期的白色校服,袖口沾着洗不净的丙烯颜料渍。远处钟楼的指针停在下午三点十七分,电子屏上赫然显示着“1989年9月12日”。
“怎么会......”喃喃自语被一阵喧嚣打断。街道转角处的咖啡厅外,穿着笔挺藏青色西装的年轻男人正抬手整理领带。伊凡凡的呼吸陡然停滞——那张清隽的侧脸,即使历经岁月沉淀,她也能在千万人中一眼认出。是万红军,25岁的万红军,衬衫领口还未别上那枚标志性的枫叶胸针。
玻璃橱窗内,扎着珍珠发箍的姑娘正对着镜子补妆,桌上的相亲资料在暖黄灯光下泛着金边。伊凡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种近乎酸涩的情绪翻涌而上。她想起白天万红军说起年轻时被催婚的玩笑话,却从未想过,此刻竟能亲眼见证这场险些改变命运的相遇。
“叮铃——”自行车铃铛尖锐地响起。伊凡凡猛地蹬动脚踏板,车轮碾过路边凸起的石板。风在耳畔呼啸,她故意歪向咖啡厅门口,速写本和颜料盒哗啦啦散落一地。车身失去平衡的瞬间,她瞥见万红军惊愕转头,深邃的眼眸中映出她摇摇欲坠的身影。
“小心!”带着明显紧张的男声响起。万红军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时,伊凡凡己经重重摔在地上,膝盖擦破的疼痛让梦境愈发真实。她泪眼汪汪地抬头,正对上那双带着担忧的眼睛——和记忆里无数次温柔注视她的眼神,如出一辙。
“你没事吧?”带着薄荷气息的询问近在咫尺。万红军半跪在地上,西装裤沾了尘土也浑然不觉。他想扶她起身,又似乎怕冒犯,悬在半空的手微微发颤。橱窗内的姑娘己经快步走出,脸上写满不悦:“万先生,这是......”
“我、我好像伤到骨头了。”伊凡凡吸着鼻子,故意让声音带上哭腔。她扯住万红军的袖口,指尖触到他腕间还未戴上的机械表,“能、能送我去诊所吗?”余光瞥见姑娘皱起的眉,她心里竟泛起一丝隐秘的快意。
万红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转头时带着歉意:“实在抱歉,我得先送这位同学去医院。下次再约......”话未说完,姑娘己经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开,挎包链条甩在玻璃门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诊所走廊。伊凡凡坐在长椅上,看着万红军忙前忙后挂号、取药。他额角沁出薄汗,却细心地将温水吹凉才递给她。“医生说只是皮外伤。”他蹲下身为她涂抹碘伏,动作轻得像是在擦拭易碎的瓷器,“怎么这么不小心?”
“因为......”伊凡凡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擦过他发烫的耳尖,“我想见你。”梦境中的勇气让她自己都心惊。万红军的手骤然僵住,碘伏棉签在伤口上晕开深色痕迹,他望着她的眼神里,有困惑、有悸动,还有某种难以名状的情愫在悄然滋长。
窗外的天色突然暗下来,乌云翻涌如墨。伊凡凡感觉有什么力量在拉扯她的意识,膝盖的伤口开始发烫。万红军似乎察觉到异样,伸手想抓住她,却只攥住校服的衣角:“你叫什么名字?至少让我......”
“我叫伊凡凡!”她大声喊道,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记住我,一定要记住!”最后的画面里,万红军追出诊所,藏青色的身影在暴雨中越来越小,而她的自行车铃铛,还在叮铃铃地响个不停。
“小凡!小凡!”有人在摇晃她的肩膀。伊凡凡猛地睁开眼,床头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万红军穿着睡衣坐在床边,额间沁着薄汗,“你一首在说梦话,还哭了......”他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痕,掌心的温度让梦境与现实产生微妙的重叠。
伊凡凡扑进他怀里,鼻尖蹭到那只手绘的青鸟。梦境的余韵未散,她突然很想确认什么:“如果年轻时有人搅黄你的相亲,你会生气吗?”万红军愣了愣,随即笑出声,胸腔震动着她的脸颊:“那得看是谁——如果是你,我大概会偷偷庆幸。”
月光爬上窗台,将两人的影子融在一起。伊凡凡回想着梦境里25岁的万红军,那个差点错过的瞬间,此刻却化作枕边人真实的体温。她在他怀里蹭了蹭,忽然觉得,命运的齿轮或许早在很久以前就开始转动,所有的相遇与重逢,都是蓄谋己久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