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铜鹤香炉里,龙涎香的烟雾袅袅升腾,却驱不散满室的压抑。皇后握着佛珠的手微微收紧,每一颗圆润的檀木珠子都被她得发烫。永璂跪在软垫上抄经,墨汁不小心滴在宣纸上,晕染出不规则的形状,像极了他此刻慌乱的心情。
“还珠格格……不,青羽女侠的事,你怎么看?”皇后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永璂手中的毛笔一抖,想起那日海面上龙凤呈祥的恐怖景象,还有皇阿玛失魂落魄归来的模样,喉咙发紧:“儿臣……儿臣不知。”
容嬷嬷站在屏风后,手里的掸子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她想起初见小燕子时,那个翻墙误入坤宁宫的野丫头,被抓住时还冲着自己做鬼脸。明明是个没规矩的东西,却总能三言两语把皇后气得发笑。“主子,那丫头……”容嬷嬷刚开口,就被皇后抬手打断。
“她终究是被伤透了。”皇后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月亮轻轻叹气。窗棂外的月光洒在她华美的旗装上,却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小燕子被罚跪御花园,是她偷偷让人送去软垫;小燕子闯祸被乾隆斥责,她虽表面严厉,却在背后悄悄叮嘱容嬷嬷别为难她。可这些善意,都被淹没在宫廷的算计里。
永璂放下毛笔,望着母亲疲惫的背影,突然鼓起勇气:“皇额娘,小燕子姐姐她……是不是很可怜?”这句话像块石头投入深潭,激起千层浪。皇后的手指死死抠住窗框,想起青羽在海面上那道决绝的身影,想起乾隆回宫后整夜对着还珠格格留下的旧物发呆,心中五味杂陈。
“可怜?”皇后喃喃重复,“在这皇宫里,谁不可怜?”她转身看向儿子,目光里满是疲惫,“你以为皇上真的不知道小燕子的委屈?他只是……舍不得放下帝王的权衡。封她为还珠格格,既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又能借她的‘不懂事’,显出紫薇的端庄贤淑。”
容嬷嬷忍不住插话:“可主子,那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每次闯祸都把宫里闹得鸡犬不宁……”
“所以她才该恨!”皇后突然提高声音,吓得永璂和容嬷嬷同时一颤,“她若真是什么都不懂的傻丫头,又怎会在看透一切后决然离去?”她想起小燕子被封为格格那日,在坤宁宫兴奋地转圈,说要把宫里的规矩都改成“开心第一”。那时的她笑得那样灿烂,眼里有光,哪像后来,笑容里总带着小心翼翼。
永璂突然想起小时候,小燕子会偷偷塞给他宫外买的糖人,会带着他在后花园放风筝,会在他被太傅训斥时扮鬼脸逗他开心。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笑容里多了讨好,眼神里多了不安。“皇额娘,我们还能……”
“回不去了。”皇后打断他的话,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力,“紫禁城的红墙太高,困住了太多真心。”她走到佛龛前,点燃三炷香,看着青烟袅袅升起,“希望她在海岛上,能真正做回那个无拘无束的小燕子。”
容嬷嬷看着主子落寞的背影,悄悄抹了把眼泪。曾经她总觉得小燕子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此刻却忍不住想,若当初能少些算计,多些真心,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坤宁宫的夜愈发寂静,只有永璂重新提笔抄经的沙沙声。窗外,月亮被乌云遮住,仿佛连老天都在为这场错过的真心叹息。而千里之外的海岛上,青羽正枕着海浪声入眠,身旁的小药童打着呼噜,青霄默默为她盖上滑落的毯子。紫禁城的恩怨情仇,终究成了她不愿回首的前尘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