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萍脸上有擦伤和血迹,但更让顾栩栩瞳孔骤缩的是——阿萍的脖子上,靠近锁骨的位置,有一圈淡淡的、极其不显眼的乌青色指痕!
那指痕纤细、小巧,绝非成年人的手能留下的!像是…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小手,死死扼住过!
这个发现让她浑身冰冷!车祸或许是真的,但阿萍昏迷前,很可能遭遇了非人的袭击!
那个红衣女孩!
担架迅速被抬上救护车,鸣笛远去。顾栩栩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阿萍是唯一的“活口”,她知道真相吗?她能活下来吗?
云锦做完环卫工的笔录,面色凝重地回到顾栩栩身边,压低声音:“环卫工描述的女孩样貌,和你车上看到的红衣女孩一致。另外,他提到一个细节,女孩消失前,似乎朝水鱼村的方向‘看’了一眼。”
又是水鱼村!
“云锦!”张警长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带两个人,跟我回警署!这案子…有点邪门,得连夜开会!其他人,封锁现场,等鉴证科天亮来取证!”
“Yes, sir!”云锦应道,同时快速对顾栩栩说:“栩栩,你先跟我回警署,在值班室等我。这里太危险,不能留你一个人。” 他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和坚决。
顾栩栩没有反对。空空沉睡,她只是一个能看到“异常”却无力自保的普通人。警署,至少是目前相对安全的地方。
回到元朗警署,压抑的气氛并未消散。
张警长带着几个骨干警员一头扎进了会议室,门关得死死的。
云锦把顾栩栩安置在相对安静的值班室角落,给她倒了杯热水。
“别怕,我就在隔壁。”
他握了握她冰凉的手,试图传递一丝力量,“阿萍那边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知道。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整理思绪,想想车上那些‘乘客’还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没有?任何细节都可能是线索。”
顾栩栩捧着热水杯,温热的触感稍稍驱散了指尖的冰冷,却暖不透心底的寒意。
她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那辆亡命巴士上的每一个细节:红衣女孩空洞的请求、阿海伯不耐烦的警告、陈阿婆惊惧的低语、灰衣阿婆死寂般的沉默…
“书包…外婆家…水鱼村…”她喃喃自语,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却缺少关键的线将它们串联。
“阿海伯是水鱼村死去的渔民…红衣女孩一家灭门也在水鱼村…她的外婆…难道也在水鱼村?或者,外婆家另有含义?”
她猛地睁开眼,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水鱼村,这个地名如同一个诅咒,笼罩在一切诡异事件的中心。
它到底隐藏着什么?五年前的灭门惨案真相是什么?那些穿着红衣死去的亡魂,为何至今仍在游荡?
还有那个灰衣阿婆…她是谁?她的执念又是什么?
为什么陈阿婆和阿海伯都认为对方是鬼,而对自己视而不见?这其中,是否隐藏着辨别“鬼魂”的关键?
纷乱的思绪如同乱麻。空空沉睡带来的无力感再次袭来。
如果空空在,至少能探查一下水鱼村的方向,或者感应一下那红衣女孩的“气息”…
“阿玲?”一个略带迟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顾栩栩抬头,是之前值班室的老警员福叔。
他端着一杯茶,脸上带着些许关切和探究。
“你脸色很差啊,是不是吓到了?唉,开巴士的阿萍也是倒霉…那个弯邪得很,以前也出过事。”他摇摇头,叹了口气。
“福叔,”顾栩栩心中一动,装作心有余悸又好奇的样子,“您说那个弯邪门…以前也出过事?是车祸吗?”
福叔左右看了看,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车祸是有过,但最邪门的不是车祸。大概…六、七年前吧?也是开夜班巴士的一个老司机,姓李。有天晚上,他跑完末班回来,人就疯了!一首胡言乱语,说什么车上有个穿灰衣服的老太婆,总在一个没人等的站要下车,他不肯停,那老太婆就死死盯着他…后来没过多久,李司机就在家里上吊死了!死的时候,听说眼睛瞪得老大,像是吓死的!”
灰衣服的老太婆!没人等的站!
顾栩栩的心跳几乎漏了一拍!这描述…和她车上的灰衣阿婆何其相似!
“那…那个老太婆,福叔您知道是谁吗?”顾栩栩的声音有些发紧。
福叔摇摇头,眼神里带着忌讳:“谁知道呢!有人说,是筲箕湾那边以前一个孤寡老人,脾气古怪,死在家里好几天才被发现…叫什么…好像姓…姓吴?记不清了。反正邪门得很!后来那个站台就很少有人晚上敢等了。”
他喝了口茶,咂咂嘴,“所以说啊,开夜车,尤其走那条线的,都要小心点。有些东西,宁可信其有…”
姓吴?孤寡老人?死在家里?顾栩栩默默记下这些信息。
灰衣阿婆的身份,似乎有了模糊的指向。
她的执念…难道是怨恨司机不肯在那个站停车?可今晚,顾栩栩明明在那个站停车了,还让她上了车…为什么她还是没有消失?
谜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更加扑朔迷离。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猛地被拉开。
张警长脸色铁青地走出来,目光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云锦身上,语气沉重:“云锦!进来!阿萍…在医院抢救无效…死了!”
这个消息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顾栩栩心上!唯一的目击者…没了!
“死因初步判断是严重颅脑损伤和内脏破裂,符合车祸撞击。”
张警长语气冰冷,但眼神深处却翻滚着更深的惊疑,“但是…法医在验尸时发现…她脖子上的那处瘀痕…指印形态非常…非常特别,像是小孩子的,但力度…大得离谱!而且…瘀痕内部…检测到一种无法解释的…阴寒能量残留!”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所有警员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科学无法解释的“阴寒能量残留”,这几乎是将“灵异”二字拍在了桌面上!
张警长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终定格在云锦身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
“水鱼村…那桩旧案…恐怕,要重启了。”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而且这次,我们可能…要面对一些‘常规’手段解决不了的东西。云锦,你年轻,脑子活,胆子也大…这个案子,你跟我一起,重点跟!”
云锦心头剧震,面上却保持着冷静,立正敬礼:“Yes, sir!保证完成任务!”
张警长疲惫地挥挥手:“散会!都给我打起精神!管好自己的嘴!今晚的事,一个字都不准外传!云锦,你留下,详细说说你之前对水鱼村案的初步了解。”
警员们神情各异地散去,值班室里只剩下顾栩栩和若有所思的福叔。
顾栩栩看着会议室紧闭的门,手心一片濡湿。
重启水鱼村旧案!这意味着,她和云锦,将正式踏入那片被血色与怨念浸染的禁区。
而空空,依旧沉睡在她识海的深处。她能依靠的,只有云锦,和她自己这双能看见“鬼”,却分不清真假的肉眼。
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仿佛有无形的巨兽蛰伏其中,对着警署这方寸之地,露出了森然的獠牙。
水鱼村的怨灵,似乎己经按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