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的尖啸撕裂了深夜的寂静，红蓝光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疯狂旋转，如同滴落在黑暗画布上的诡异油彩。
云锦驾驶着警署的边三轮摩托，顾栩栩紧贴在他身后，冰冷的夜风刀子般刮过脸颊，却远不及她心底的寒意刺骨。
筲箕湾道那个著名的急弯处，此刻己是一片狼藉。
警灯闪烁，将混乱的场景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一辆深绿色的双层巴士，像一头失控的钢铁巨兽，狠狠撞在突出的山岩上。
车头严重变形，扭曲的金属狰狞地外翻，挡风玻璃完全碎裂，如同被巨力撕开的口子，露出内部幽暗的、如同怪兽食道般的空间。
刺鼻的汽油味、金属烧灼的焦糊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混杂在冰冷的空气中。
消防员正用液压扩张器奋力撬开严重变形的驾驶室门。
探照灯惨白的光束下，一个穿着米黄色司机制服的身影软软地歪倒在方向盘上，头部被血迹浸染，生死不明——正是接顾栩栩晚班的女司机，阿萍！
“阿萍！”顾栩栩的心猛地揪紧，一股强烈的负罪感涌了上来。
如果不是她，阿萍此刻应该在家休息！这真的是意外吗？
“别冲动！”云锦一把按住想要冲过去的顾栩栩，声音低沉而严厉，“现场混乱，别妨碍救援，也保护自己！”
他锐利的目光扫视全场，迅速确认身份，带着顾栩栩走向现场负责指挥的警长。
“张sir！”云锦向一位面色严峻、身材敦实的中年警官敬礼，“云锦报到！这位是我表妹阿玲，正好来找我，不放心就跟来了。”
他简单解释，同时递上自己的警员证。
张警长瞥了一眼顾栩栩，眉头紧锁，显然对这种带“家属”到现场的行为不满，但眼下情况紧急，他只是烦躁地挥挥手：“行了行了！云锦，你来得正好！带几个人去疏散围观人群，维持外围秩序！顺便问问有没有目击者！妈的，这鬼地方，大半夜的怎么撞成这样！”
他烦躁地抹了把脸，目光再次投向那扭曲的巴士残骸，眼神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悸？
“Yes, sir！”云锦领命，拉着顾栩栩迅速退到外围警戒线处。
他低声快速交代：“栩栩，冷静。你留意任何不寻常的地方，尤其是…那个红衣女孩的踪迹。我去询问目击者，保持在我视线范围内！”
顾栩栩用力点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
她的目光如同探针，扫过混乱的现场：忙碌的消防员、闪烁的警灯、被拦在远处指指点点的零星路人、地上散落的玻璃碎片和扭曲的金属零件… 一切似乎都符合一场惨烈车祸的景象。
然而，当她将目光投向那辆如同坟墓般沉寂的巴士残骸时，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攫住了她。
太“干净”了！
除了驾驶室的阿萍，整个巴士车厢，无论是上层还是下层，空无一人！
没有其他伤者，没有哭喊，没有挣扎的痕迹！仿佛在撞击发生前，所有乘客都凭空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末班车虽然人少，但绝不可能只有司机一个人！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初步勘察现场的年轻法医助手脸色苍白地跑到张警长身边，低声急促地汇报着什么。
张警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他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地扫视西周，带着一种近乎惊惧的审视。
顾栩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听到了几个模糊的词：“……不自然……没有挣扎……不像撞击伤……”
云锦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他不动声色地靠近几个被拦在警戒线外、看起来像是附近住户的目击者。
顾栩栩深吸一口气，也凑了过去，竖起耳朵。
“阿伯，请问你看到事故发生了吗？”云锦拿出记事本，语气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一个穿着汗衫、趿拉着拖鞋的阿伯惊魂未定，指着巴士：“吓死人了啊阿sir！我就住在对面楼上，刚收完摊回来，听到‘轰’一声巨响！跑出来看，那巴士就撞在那里了！冒烟啊！”
“车上有没有其他人？有没有看到乘客跑出来？”云锦追问。
阿伯茫然地摇头：“没啊！就司机一个！撞得那么厉害，车门都瘪了，哪有人跑得出来？奇怪了，我明明记得这班车经过我楼下时，好像…好像看到上层有个人影？模模糊糊的，可能是眼花了吧…”他有些不确定地嘟囔。
旁边一个裹着头巾的阿婶插嘴道：“我就在路边那个士多店关铺嘛！看到车开过去，开得好快！那个弯好急的，平时司机都会减速的！今晚这司机是喝醉酒了还是撞鬼了？开那么快找死啊！”她语气里带着后怕和埋怨。
“有没有看到车上有其他人？”顾栩栩忍不住轻声问。
阿婶看了她一眼，撇撇嘴：“黑灯瞎火的，车里灯又暗，哪看得清？不过…好像是有个人影在司机旁边晃了一下？也可能是树影？谁知道呢！反正撞了之后，就只有司机在里面，没别人了！”
没有乘客！
消失的乘客！
这个结论像冰锥一样刺入顾栩栩的脑海。
结合法医助手那惊恐的表情和张警长异常的反应，一个恐怖的猜想在她心中成形：那些“乘客”，阿海伯、陈阿婆、灰衣阿婆…还有那个红衣小女孩，他们根本就不是活人！
车祸发生时，他们自然就“消失”了！而阿萍的伤势…可能另有蹊跷！
“阿sir！阿sir！”一个穿着环卫工制服的瘦小男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上带着惊魂未定和极度的恐惧，“我…我有情况报告！”
张警长立刻看过来：“说！”
环卫工指着巴士车尾的方向，手指都在发抖：“我…我刚才在那边清理垃圾箱…事故发生时，我吓得趴下了…等没动静了，我…我好像看到…看到一个小女孩！”
顾栩栩和云锦的心同时一沉！
“什么样的小女孩？说清楚！”张警长厉声问。
“穿着…穿着红裙子！”
环卫工的声音带着哭腔，“就站在巴士后面，那堆撞下来的碎片旁边！脸白得像纸，一点血色都没有！就那么站着，看着那辆车…然后…然后一眨眼，就不见了！真的不见了！我发誓阿sir！我没眼花！我…我是不是撞鬼了啊！”
他惊恐地抱着头，显然吓得不轻。
红衣女孩！她果然出现在事故现场！
张警长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狠狠瞪了环卫工一眼：“闭嘴！不要乱讲！再胡说八道扰乱调查，拉你回警署！”
他显然在极力压制某种情绪，不想让灵异的说法扩散。
他转向云锦：“云锦！带这位师傅去旁边做个详细笔录！其他人，继续工作！消防！人弄出来没有？！”
消防员终于将变形的车门彻底撬开，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阿萍抬了出来，放在担架上。
急救人员立刻围了上去。顾栩栩挤到警戒线最前面，紧张地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