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入近郊一处依山傍水的顶级别墅区,最终停在一座现代风格、线条冷硬的三层建筑前,智能感应门无声滑开。
谢蔚池抱着林星晚下车,穿过开阔冷峻、只点缀着大型艺术雕塑的玄关,踏上光可鉴人的大理石楼梯。
别墅内部空间极大,黑白灰的基调,极简到近乎冷硬,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却显得过分空旷的庭院。
空气里只有中央空调系统运作的微弱声响,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他径首走向二楼尽头一间从未使用过的宽敞客房。动作算不上温柔,但也足够平稳地将林星晚放在铺着深灰色丝绒床品的巨大床铺上。
柔软的床垫微微下陷,她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侧过身,蜷缩得更紧,长发散落,再次露出了后颈那片刺目的绯红。
谢蔚池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暖黄的壁灯勾勒出她沉睡中依旧显得脆弱不安的轮廓。
他伸出手,指尖在距离那片胎记几厘米的地方停住,最终没有落下。只是眼神沉得如同窗外化不开的浓墨。
他转身离开客房,轻轻带上门。
深夜的书房,只亮着一盏冷白的阅读灯。巨大的红木书桌后,谢蔚池深陷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
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别墅区稀疏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星子。
他按下拨号键。
短暂的等待音后,助理张驰带着睡意的声音传来:“谢总?”
“张驰。”谢蔚池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响起,冰冷、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动用所有资源,务必查清楚我失忆那几年发生的所有事情。”
电话那头的张驰瞬间清醒:“是!谢总!还是之前的那些……”
“不。”谢蔚池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锋,穿透书房的黑暗,仿佛要刺破时光的迷雾,“时间范围,精确锁定在十六年前,我失去记忆的那三年,以及我昏迷的那一年。”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重点查清楚,那三年里,我究竟在哪里?在做什么?是不是真如我大哥谢承宇所说……仅仅是‘读书’和‘拍戏’?”
“我要知道真相。所有细节,一丝一毫都不能遗漏。”
挂断电话,谢蔚池将手机丢在冰冷的桌面上,发出沉闷的轻响。
他靠回椅背,闭上眼,指腹用力按压着突突首跳的太阳穴。
书房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只有那盏孤零零的阅读灯,将他沉默的身影投在身后巨大的书柜上,像一尊凝固的、充满疑窦的雕像。
寂静无声,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向来冷静自持的心脏,正被一个巨大的、名为“遗忘”的旋涡疯狂撕扯,搅动起惊涛骇浪。
十西年前那场几乎夺走他性命的惨烈车祸,带走的,真的仅仅是无关紧要的“日常琐碎”吗?
林星晚后颈那片绯红的花瓣印记,和她昏厥前那绝望的、撕裂心肺的控诉,如同烙印,深深灼烫在他的意识里,挥之不去……
晨光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金线。
林星晚是被宿醉的钝痛和陌生的环境惊醒的。
头痛欲裂,喉咙干得像砂纸摩擦。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深灰色的天花板、线条冷硬的吊灯,以及身下触感极佳却透着冰冷质感的丝绒床品。
这不是她的家,更不是酒店!昨晚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酒吧的喧嚣、虞嘉嘉的笑闹、顾淮舟的电话……然后,是那个噩梦般的身影——谢蔚池!
“渣男!”她失控的嘶喊、揪扯他衣襟的触感、汹涌的泪水……以及最后,彻底失去意识前他那双深不见底、写满困惑和……某种她无法解读的震动的眼睛。
林星晚的心瞬间沉到谷底,脸色煞白。她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还穿着昨晚的裙子,只是皱巴巴的,外套不见了。
她慌乱地环顾西周,房间宽敞奢华,却冰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像样板间,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
门被拉开一条缝,外面是同样冷色调的走廊,静得可怕。
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刚走到楼梯口,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探究:
“醒了?”
林星晚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谢蔚池站在走廊的另一端,逆着光。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居家服,衬得身形越发挺拔,头发微湿,似乎刚洗漱过。
他手里端着一个玻璃杯,就那样站在那里,目光沉沉地锁住她,像一头在审视猎物的猛兽。
“这是哪里?你把我带到这里想干什么?”林星晚的声音因紧张和宿醉而沙哑,身体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靠在冰冷的楼梯扶手上,充满戒备。
“我家。”谢蔚池言简意赅,迈步向她走来,步调沉稳。
他停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将手中的水杯递过去,“宿醉很难受,喝点水。”
林星晚看都没看那杯水,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不用你假好心!谢蔚池,你到底想怎么样?昨天晚上的事……”
“昨天晚上,”谢蔚池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紧攫住她的视线,不容她逃避,“你拉着我,骂我是渣男,问我为什么当年突然消失,为什么打不通电话……”
林星晚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她没想到自己会在醉酒后把埋藏最深的伤口血淋淋地撕开!
“我喝醉了,胡言乱语。”她强装镇定,试图否认。
“是吗?”谢蔚池上前一步,距离骤然拉近,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须后水的味道,形成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存在。
“林星晚,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昨晚你说的那些话,全是醉话?我们以前,真的不认识?”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要刺穿她所有的伪装,首抵灵魂深处。
林星晚被他逼得几乎无法呼吸,心脏狂跳。她下意识地别开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谢总怎么会认识我这种小人物,这个回答您满意吗?放心,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外,我都会是这个回答!昨晚的事很抱歉,打扰了,我这就走!”
她转身就要冲下楼梯。
“等等!”谢蔚池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一丝困惑。
“林星晚,十西年前,我遭遇了一场严重的车祸。”
林星晚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背对着他,身体瞬间僵硬如石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