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医院昏迷了整整三年。”
谢蔚池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鼓槌敲在林星晚的心上。
“当我醒来时,我失去了那之前三年的所有记忆。确切地说,我丢失了从十六岁到十八岁的全部人生。”
林星晚猛地转过身,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阳光透过高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光影,那双总是深不见底、充满掌控感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真实的茫然和探寻。
“我大哥告诉我,那三年我只是在读书,在几个小剧组跑龙套,平淡无奇。”
谢蔚池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所以,林星晚,告诉我……”
他向前又迈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昨晚你控诉的那个‘突然消失’、‘不接电话’的谢蔚池,是不是……就在我丢失的那三年记忆里?”
“嗡——”的一声,林星晚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失忆?车祸?昏迷三年?
她死死地盯着谢蔚池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演戏的痕迹。
可是没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迷雾,以及一种迫切想要抓住什么、确认什么的渴望。
她所有的愤怒、怨恨、委屈,在听到“失忆”二字的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悬在了半空。
恨了十西年的人,竟然……不记得了?不记得他们曾经炽热的相爱,不记得他承诺过的保护,更不记得他残忍的“消失”和她在产房里绝望的等待?
那她这十西年的煎熬算什么?她独自抚养小阳的辛苦算什么?她午夜梦回的锥心之痛又算什么?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灭顶般的茫然瞬间席卷了她,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原本可以毫无负担宣泄的恨意,此刻失去了最关键的靶心,变得无处安放,反而让她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恐慌。
“我……”她喉咙干涩得厉害,眼神慌乱地躲闪,她想跟她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我不知道……”
她不敢再看谢蔚池那双充满探究的眼睛,仿佛再多看一眼,就会被那深不见底的漩涡吸进去,万劫不复。
她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赤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上也不觉得冷,只想尽快逃离这个颠覆了她整个世界的地方。
谢蔚池没有追上去,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仓皇逃离的背影,像一只受惊的、折断了翅膀的鸟。
她最后的眼神,那里面交织的震惊、茫然、痛苦和……一丝他无法解读的、仿佛信仰崩塌般的脆弱,深深地烙印在他眼底。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那个梦里的模糊身影,后颈那片绯红的花瓣胎记,和她昨晚泣血的控诉……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个被他遗忘的三年。
“林星晚……”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第一次觉得这三个字重逾千斤。
真相,似乎就在眼前这个仓惶逃离的女人身上,而他必须找到它。
林星晚几乎是凭着本能冲出了那栋冰冷华丽的别墅,首到拦到一辆出租车,报出家里的地址,她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般在后座。
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她却视而不见,脑子里反复回荡着谢蔚池的话:
“我失去了那之前三年的所有记忆……”
“丢失了从十六岁到十八岁的全部人生……”
“那个‘突然消失’、‘不接电话’的谢蔚池,是不是……就在我丢失的那三年记忆里?”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摇摇欲坠的心房上。
他说的是真的吗?怎么会那么巧,偏偏就忘了他们那三年,还是说这些都是他为了逃避责任、为了维持完美形象而精心编织的又一个谎言?
可他那时的眼神……那份茫然和探寻,不似作伪。
巨大的混乱和一种灭顶的疲惫感将她淹没,她爱过、恨过、怨过十西年的人,竟然可能根本不记得这一切?
那她这十西年,到底在坚持什么?
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虞嘉嘉和顾淮舟的名字。
她颤抖着接通了虞嘉嘉的电话。
“晚晚!!我的祖宗!!你跑哪去了?!吓死我了!顾淮舟查了监控说你被谢蔚池带走了?!你没事吧?他没对你怎么样吧?!”虞嘉嘉的声音带着哭腔,连珠炮似的轰炸过来。
“我……我没事。”林星晚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把我带到他家,我……刚出来。”
“他家?!他带你去他家干什么?!那个禽兽!我这就找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林星晚急忙打断她,疲惫地闭上眼睛,“他……他说他失忆了。十西年前车祸,昏迷三年,丢掉了十六到十八岁的记忆。”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什……什么?”虞嘉嘉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失忆?他说的?真的假的?”
“我不知道……”林星晚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茫然,“嘉嘉,我好乱……我不知道……”
“别怕别怕!你先回家!我马上过去找你!”虞嘉嘉的声音斩钉截铁道。
挂断虞嘉嘉的电话,顾淮舟的信息也进来了:
[顾淮舟]:星晚,你在哪?安全吗?需要我做什么?
[顾淮舟]:酒吧监控显示谢总带你离开了。我联系过他,说你在他家休息,醒了给我消息。
看到顾淮舟的信息,得知谢蔚池联系过他,林星晚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丝丝。
她简单地回复了一句“己回家,谢谢顾老师关心”,便将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只觉得思绪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