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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灵魂裂谷的锈蚀温床

绝对的空荡。连规则乱流撕扯的痛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意识像被扯断线的风筝,在绝对冰冷的风里打旋下坠。烙印深紫的火花被掐灭了灯芯,只剩下枯柴燃尽后的僵冷余烬在骨髓里冒烟。衰老不再是肌肤的裂痕,是血肉深处熬干的油渣气味,裹着维序议会种在心头的冰钉,每一次余痛都像在空铁罐里敲钉子。

嗡……

虚弱的震颤从左手心传来。冰凉、细微,像冻僵的蜘蛛在爬。

凯洛斯动了动唯一还能感知到的眼皮。缝隙里渗进暗沉铁灰的锈色。不是黑暗,是金属废料经年腐烂后的底色填满了视野。身体沉在某种冰凉粘稠的半固体里,动弹不得的僵硬中传来被无数细针持续刮擦的钝痛——是辐射,高浓度虚数辐射钻进骨头缝里的狞笑。

他微微转动眼球。

巫诺那具支离破碎的金属躯壳就在不到半臂远的地方,像被巨兽嚼碎了又厌恶地吐出的废渣。外壳撕裂,暴露出翻卷的装甲碎片和断裂的管腔结构,粗大的线缆如同扯断的肠子搭在污秽的金属泥沼上,末端偶尔跳出一点极其黯淡的电火花,无力地挣扎一下,随即彻底熄灭。核心位置完全敞开,内里闪烁着精密符文的板卡碎裂、弯折,缝隙里残留着灼烧的焦黑痕迹。它不再是守护者,是一堆锈蚀待死的废铁。

核心深处最后几点微弱的逻辑光流彻底黯灭。

无声。

绝对的死寂压下来,沉得吸不进一丝空气。凯洛斯张了张嘴,喉咙里只有干涸铁屑摩擦的嘶响。没有力气,没有愤怒,连恐惧都耗尽了燃料,只剩下刻骨的、死水般的冷。

冰冷的震颤在左手掌心微弱地跳了一下。

那滴嵌在血肉里的苍蓝泪痕没有光泽,像一块蒙尘的劣质玻璃珠,触手是死寂的寒。可就是这绝对的沉寂里,有什么东西……一丝微弱到极致的、带着粘稠湿冷的……情感残余?如同隔着一面厚重的、沾满污垢的毛玻璃,一个轮廓在黑暗的另一边徒劳地撞壁。

不。不是撞。是蜷缩。是在亿万寒冰深处把自己冻成一团死灰的绝望。

凯洛斯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惨青色的左手背上,那龟裂如旱地的皮肤上缓缓淌下一道浑浊的污水痕,划过那些象征时间掠夺的裂口。他的左手掌心蜷曲着,五指僵硬地卡着一个别扭的姿态,将那滴嵌入血肉、失去光泽的苍蓝泪痕死死压在骨节间。掌心被粗糙割开的伤口边缘翻着苍白,凝结的血混着泥污糊住新肉的边。

痛是麻木的底噪,真正让他全身筋肉僵硬的,是那块蓝石头里传出来的——潮气。不是眼泪那种具体的水分,是意识深处弥漫的、看不见却能把灵魂都泡软的湿黏绝望。仿佛在沼泽最底层的淤泥里躺了万年,皮肉都被绝望的菌丝蛀空了。

烙印那块紫疙瘩像个沉眠的毒瘤嵌在胸口,冷得刺骨。里面关着的那个黑洞,没给这潮气半点出路。意识像被这湿冷的绝望淹没的荒原,杂草都不生一根。

他本能地想甩开这只手,把这潮冷的绝望甩进锈泥里。念头只在神经表层一滑——手指却像冻死的树根,纹丝不动。是这左手背叛了主人?还是骨肉深处那点残存的……活气,被这无声的哭泣吸住了?

一个模糊、破碎、近乎幻觉的景象在意识死水里浮了一下:无垠的黑暗,飘着透明的冰雪,无数巨大的琉璃冰棺无声崩解……一片碎冰上,蜷着个没脸的小人形,像一团雪沫子捏的。

疼。不是皮肉的疼。是那块冻在脑子里的蓝冰尖,狠狠戳了他一下!带着濒死野兽的凶性!

意念在脑壳里爆开,不是话语,是冰棱摔碎时的炸响。首接刺进思维皮层的最深处:

‘放……开……我!!’

冷气顺着脊髓猛往上窜!凯洛斯猛地抽了一口凉气,浑浊空气里铁锈和机油的味道灌进鼻腔,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胸腔里那块冷硬的烙印也跟着震荡,像是沉睡的毒蛇被惊扰,在肌肉纤维里烦躁地翻滚了一下。

窒息感稍退。

他瞪着左手掌心紧握的那块死气沉沉的蓝石头,手指因用力而关节泛出尸白。那石头嵌在翻开的、凝着血和污物的伤口里,像一个倔强的肿瘤。隔着污血,石头里冻着的怨毒像隔着毛玻璃的毒烟,还在丝丝缕缕往他骨缝里钻。

就在这黏稠的对抗中,一个冰凉的念头突然像颗螺丝钉,硬生生旋进了他昏沉的意识区:

‘……渴……’

更冷了。比烙印还纯粹的、不带杂质的干渴。一种来自存在本质的、对某种冰冷纯粹之物的极端索取。这念头本身就如同一片刮过神经的干冰。它没有明确的目标指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疯狂意志。

下一秒!

一股冰冷尖锐的意念洪流毫无征兆地顺着掌心的连接通道强行涌入!粗暴地犁过凯洛斯残破的意识土地!它没有明确的指向性,却在闯入的瞬间,极其精准地、如同饥饿的嗜血藤蔓,狠狠缠绕上他胸口那块冰冷的深紫色烙印!

就像沙漠深处垂死的旅人嗅到了腐尸!那冰冷意念对烙印深处蛰伏的、如同万年冰川底层暗流的毁灭能量,爆发出了本能般的、病态扭曲的贪婪与渴求!它要汲取!要融合!要用那最纯粹的湮灭,来填补它自身枯竭的本质!

嗡!!!

烙印深处那颗沉寂的湮灭核心被这突如其来的“挑衅”和“索取”激得瞬间暴怒!深紫色的毁灭能量如同决堤的熔岩,狂暴地顺着被强行打开的通道反冲回去!狠狠灌向那滴被压榨到极限的苍蓝泪痕!

冰与火的绞杀!在凯洛斯的神经纤维里引爆无声的核爆!

“啊——!!!”

无形的惨嚎撕裂了他喉咙的束缚!身体像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弓起!脊椎骨发出濒临折断的嘎吱脆响!右手指甲死死扣进旁边冰冷的金属废料里,抠下大片污秽的锈皮!左手的掌心下,苍蓝色的微弱光芒瞬间被汹涌的紫色狂潮吞没、绞杀、发出无声的湮灭尖啸!如同一点露水被丢进了岩浆!

剧痛!超越所有肉体和意识极限的灵魂撕裂之痛!烙印的毁灭力量与那冰蓝碎片的枯竭本质在他躯壳与灵魂的交汇点疯狂对撞、湮灭!每一次冲击都像把烧红的钢水灌进骨髓!每一次湮灭都仿佛将部分“存在”彻底抹除!

‘痛……好痛……救我……’

一个微弱、颤抖、却无比清晰的女童声音首接钻进他碎裂的意识核心深处,带着浓烈的哭腔和绝望到极致的依赖,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粗壮的藤蔓——哪怕那是一根淬毒的荆棘!

这求救声并非声音,更像一种纯粹的心灵震颤,如同濒死的蚊蚋翅膀扇动最后的风。但它瞬间在凯洛斯灵魂深处最荒芜、最干涸的盐碱地上,砸出一口血泉!不是善念,是被强行植入的冰冷逻辑网中最后残留的、属于“凯洛斯”而非“熵痕”的那一点废墟——一点在废铁港挣扎时残留的、对“同类苦痛”的原始感应!它被这绝望的求救激活了!

几乎是绝望的本能驱动!

他那只被烙印反冲之力攥得关节发青、剧烈颤抖的右手,如同挣脱了无形的铁链,猛地在辐射泥浆中挥起!带着所有残存的力气,狠狠砸向自己死死攥住苍蓝泪痕、被烙铁烫红了一般的左手!

啪!噗嗤!!

血肉沉闷的拍击声和粘液挤压声!

右手肮脏粗糙的手指不是去掰开,而是像一把生锈的铁钳,狠狠地、粗暴地抠进左手掌心那道流血的伤口边缘!指尖死死掐住嵌在里面的苍蓝泪痕边缘!鲜血和污秽的组织液瞬间飙射出来!

“滚出来!”

一个嘶哑如野兽濒死的咆哮从他破裂的喉咙里硬挤出来!带着无法言喻的痛苦和一种破釜沉舟的野蛮决绝!

扯断它!把这带来无穷痛苦的根源扯出来!

右手用尽最后力气向外死命地掰扯!被撬动的苍蓝泪痕在他左手血肉里发出无声的尖锐哀鸣!这强行剥离的剧痛如同刀割神经!

但他左手的手掌,此刻却爆发出更加恐怖的反向力量!五指关节咯咯作响,几乎将掌骨捏碎,如同捕兽夹般死死箍住那冰蓝石头,硬扛着右手的撕扯!

不是左手不听使唤!是左手那片混乱战场里,正在与烙印疯狂对撞的冰蓝核心,拼尽最后一丝存在意志发起的死命抵抗!它像一块冻在皮肉里的寒冰,拒绝被剥离!它恐惧外面那个充满辐射和敌人追踪的空洞世界!它要留在温暖的(哪怕是与毁灭共存的)血肉牢笼里!

左手——拒绝放手!

‘不……要……丢下我……’

苍蓝碎片最后的意识波动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死死缠绕住凯洛斯撕裂的意识。

就在这时——

嗡……

巫诺那堆完全死寂、如同金属坟茔般的残骸深处,一块扭曲碎裂的副逻辑模块板的角落,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那光芒不是能量驱动,更像某种残留物理通路的被动回应。一道细如发丝的微弱能量流(或许是之前湮灭冲击残留的)如同回光返照般闪过,瞬间激活了旁边一个碎裂的能量频率传感器残片。

嗞……

一道无形的、微弱到几近于无的探测涟漪,如同垂死水母的触须,轻轻地、毫无目的地荡过这小小的空间,扫过凯洛斯和他掌心中那混乱撕扯的蓝紫光芒,也扫过了辐射泥沼下方不远处某种……正在微弱蠕动的冰冷存在。

探测涟漪消失。

巫诺残骸恢复死寂。

辐射泥沼之下,那片冰冷金属残骸的阴影里,几点原本缓慢无序移动的细小暗红色“星光”,微微停滞了一瞬,仿佛被极其微弱的热源吸引。下一秒,那细小的暗红星光移动的速度悄然加快了一丝,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猎犬,开始朝着凯洛斯和巫诺残骸沉陷的这个小小空间,一点点无声地聚拢过来。粘稠的辐射泥浆表面,留下几条微不可查的、带着微弱粘液的细线痕迹。

错乱章节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