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刺鼻的气味混合着泥土腥气在鼻腔里翻涌,沈烬雪蜷缩在野战医院惨白的病床上。窗外,凛冽的北风裹挟着枯叶,重重地拍打着玻璃窗,发出令人心悸的簌簌声响。七天了,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切割着病房里凝滞的空气。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着缠着绷带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跳崖时被岩石划破的灼痛。这些日子,她总是在半梦半醒间挣扎,身上的伤口在镇痛剂作用下渐渐愈合,可每当一睡着,那些破碎的记忆就如潮水般涌来——染血的砍刀、悬崖边呼啸的风声、还有裴砚那张藏在阴影下的脸。
可是醒来什么都记不住,一回想就头疼欲裂。
夜幕再次降临,沈烬雪在药物的作用下昏昏睡去。梦境如同一幅被撕裂的画卷,突然切换到了明亮的商场。璀璨的水晶吊灯下,奢侈品店的橱窗折射出冷冽的光,身后跟着的保镖让她有些不自在。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人群中闪过。
“雪雪,是你吗?”
那声呼唤让沈烬雪浑身一颤。林悦,是林悦!她还是记忆中那样,利落的短发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眼神明亮而坚定。只是,此刻她穿着休闲装,却依旧难掩骨子里的飒爽英姿。
沈烬雪刚要开口,却见林悦突然抬手,指尖轻轻擦过鼻尖。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她记忆的闸门。
高中操场上,蝉鸣聒噪。林悦把她拉到树荫下,神秘兮兮地说:“雪雪,咱们玩警察抓小偷的时候,要是你作为卧底遇到危险,就摸鼻子给我信号。记住,无论何时,我都会相信你!”那时的林悦,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整个夏天的阳光。
“悦悦......”沈烬雪喃喃自语,还没等她从回忆中抽离,梦境又开始扭曲。林悦突然挤过人群,快速塞给她一张纸条,转身消失在人海中。沈烬雪颤抖着展开纸条,一串电话号码映入眼帘。
就在这时,商场的灯光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沈烬雪猛地回头,只见一群满身是血的杀手举着砍刀朝她扑来。她转身狂奔,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自己急促的喘息。悬崖边缘近在眼前,身后的刀刃几乎要触及她的后背......
“不!”沈烬雪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冷汗浸透了病号服,她大口喘着粗气,眼神中充满恐惧。梦里的一切太过真实,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生死关头。她顾不上伤口传来的剧痛,在床头柜上摸索着纸笔,凭借惊人的记忆力,将那串号码写了下来。
“林悦......”她轻声呢喃,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在这个充满谎言与背叛的世界里,林悦是她唯一的光,是记忆中最温暖的存在。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进病房,在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沈烬雪坐在床边,攥着写有号码的纸条,犹豫了整整一个小时。最终,她深吸一口气,走向过来看她的陆昭。
“陆昭,能借我用一下手机吗?我想打个电话。”她的声音沙哑而颤抖,眼神中充满期待与不安。
陆昭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如炬地盯着她:“给谁打?你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不用我提醒你吧?任何一个错误的决定,都可能让你万劫不复。”
沈烬雪咬了咬嘴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是我高中时最好的朋友。我......我感觉她能帮我。”
陆昭沉默了许久,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她时语气严肃:“希望你不会后悔。”
拨号键的每一次按下,都像是在拨动沈烬雪的心弦。电话那头的等待格外漫长,就在她快要绝望时,终于传来了那熟悉的声音:“喂?”
“悦悦,是我......”沈烬雪的声音哽咽,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短暂的沉默后,林悦平静的声音传来:“我听说了你的事,我们见一面吧。”
“好,在哪里见?”
“你在哪儿?”
沈烬雪抬头看向陆昭,后者紧皱着眉头看她:“野战医院。”
“等我。”简短的两个字,却让沈烬雪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挂断电话,沈烬雪将情况如实相告。陆昭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不行!现在局势复杂到超出你的想象,裴砚的势力无处不在,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陆昭,她是我最信任的人!高中时我们就约定......”
“约定?在生死面前,约定一文不值!”陆昭打断她,“我必须严查她的身份,这是对你负责,也是对整个任务负责。”
沈烬雪急得眼眶发红:“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一次?”
“因为我的职责是保护你,而不是让你重蹈覆辙!”陆昭看着沈烬雪,满眼的复杂,回想起自己年少的经历,再想想沈烬雪的经历,转身离开,留下沈烬雪独自坐在床边,满心委屈与焦急。
几个小时后,病房外传来脚步声。林悦一身军装,身姿挺拔地出现在门口。她的目光扫过沈烬雪身上的绷带,眼底闪过一丝心疼,随即被陆昭冰冷的质问打断。
“你就是林悦?”陆昭上下打量着她,眼神中充满戒备。
林悦点点头:“是我。”
“你的证件,还有来这里的目的,详细说明。”
林悦看了看沈烬雪,又看了看陆昭,叹了口气:“雪雪,看来我得先自证身份了。”她从口袋里掏出证件,“某特种大队的教官,这次来,一是看看你,二是为了你的案子。”
“来之前找国安的人了解过案情……雪雪……”
陆昭仔细检查着证件,眉头越皱越紧:“就算你身份没问题,沈烬雪现在记忆混乱,你能有什么办法?”
林悦走到沈烬雪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雪雪在执行任务时受到强烈刺激,导致部分记忆被封存。但人的潜意识不会说谎,我们可以通过专业的心理催眠,引导她在梦境中找回关键证据。”
沈烬雪看着林悦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力量。这些年,她们虽然各自忙碌,但那份信任从未改变。
陆昭沉思良久,终于开口:“这件事我需要向上级汇报。不过沈烬雪,你必须清楚,成为线人意味着什么。你要首面裴砚的势力,随时可能陷入危险。”
“我愿意!”沈烬雪毫不犹豫,“裴砚害了那么多人,我曾经也差点死在他手里......就算拼上性命,我也要让真相大白!”
林悦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这次换我来保护你。催眠的事我己经联系好了专家,明天就可以开始。”
窗外,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沈烬雪望着林悦,突然想起高中时她们在操场上的约定。那时的她们以为,游戏里的生死就是最大的考验。却没想到,多年后真的要并肩作战,在现实的战场上,为了正义与真相,拼尽全力。
夜幕再次降临,沈烬雪躺在床上,心中却不再恐惧。因为她知道,这一次,她不再是孤军奋战。林悦的到来,就像黑暗中的一束光,照亮了前方的道路。而等待她们的,将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真相,即将浮出水面;正义,终将得到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