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伦攥着泛黄家书的手指关节泛白，信纸边缘参差不齐的毛边仿佛在啃噬他的理智。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惊起栖在宫墙上的寒鸦，他突然想起尔泰十八岁生辰那日，少年跪在祠堂里，恳求自己允许他投笔从戎的模样。
"阿玛难道希望我像提线木偶般，被家族利益摆弄一生？"尔泰那时的质问与眼前少年的眼神重叠，福伦踉跄着扶住廊柱，雕花木质的纹路硌得掌心生疼。
金锁见火候己到，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图展开："大人请看，和静郡主提议在京城开设武馆，表面是传授武艺，实则可借此联络江湖豪杰，为朝廷所用。若二少爷能协助经营，既能避开朝堂纷争，又能为福家开辟新的势力。"地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西北商路与隐秘据点，皆是柳青在军中时暗中绘制。
柳红突然上前一步，郡主冠上的东珠晃出细碎的光："福大人，我虽出身低微，但也不是贪图富贵之人。"她猛地扯开衣襟，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箭伤，"这是替威远将军挡的，战场上的命都能豁出去，还护不住你儿子？"
福伦的目光死死盯着那道伤疤，喉结滚动半晌说不出话。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在军营摸爬滚打，也曾有过这般不要命的血性，只是不知何时，被官场上的明枪暗箭磨成了精于算计的模样。
"父亲。"尔泰突然单膝跪地，腰间柳红送的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孩儿不想成为家族博弈的筹码。柳红...她教会我什么是真正的活着。"少年抬头时，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却笑得坦荡，"您当年不也违抗祖父的意愿，执意娶了额娘？"
这句话如重锤般砸在福伦心上。三十年前，他为了迎娶出身汉军旗的瓜尔佳氏，与家族决裂的场景突然清晰如昨。那时的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爱情与自由？
金锁适时福身道："大人，皇上此举也是为了平衡各方势力。西藏公主联姻一事本就棘手，若能提前让二少爷成家，既能保尔泰平安，又能让福家与和亲王势力结盟，何乐而不为？"她顿了顿，语气转为轻柔，"再说，和静郡主虽脾气火爆，却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远处传来小燕子爽朗的笑声，她骑着快马疾驰而来，腰间酒葫芦随着颠簸"哐当"作响："福大人！我作证！柳红要是敢欺负尔泰，我第一个不答应！"少女翻身下马，发间的红头绳在风中飞扬，"您就把儿子交给我们吧！"
福伦望着眼前这群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突然感到一阵恍如隔世的疲惫。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鼻烟壶碎片，碎片锋利的边缘划破指尖，血珠滴落在雪地上，晕开点点红梅。
"罢了..."他长叹一声，声音里带着释然与苍老，"明日我便进宫，恳请皇上早日为你们赐婚。"话音未落，柳红和尔泰同时愣住，随即柳红红着脸转身就跑，尔泰则满脸喜色地追了上去。
金锁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她知道，这一世的蝴蝶翅膀，不仅改变了尔泰的命运，更在朝堂之上掀起了一场微妙的风暴。而她要做的，就是继续握紧手中的线，让这场改写命运的戏，按照她期望的方向，一首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