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章台宫的烛火仍未熄灭。
嬴政端坐案前，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案几上散落的竹简显示，这位帝王彻夜未眠。
“瑾昭。”
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昨说的那话……给寡人仔细讲讲。”
刚被传唤来的瑾昭还揉着惺忪睡眼，闻言一个激灵：“啊？哪句？”
嬴政轻叩案几，一字一顿，“三、个、千、古、一、帝……”
瑾昭的困意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
她瞪大眼睛，看着嬴政面前摊开的空白宣纸，这是要她现场讲课的架势啊！
“这个嘛，”
瑾昭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嬴政的神色：“政哥，这个说法其实反映了后世对明君培养继承人的一些……思考。”
“说下去。”
瑾昭顺势坐了下来，一点点的细细道来，“汉武帝刘彻确实是一代雄主，开创了汉武盛世，打得匈奴闻风丧胆。可是他的太子刘据……”
“说清楚。”嬴政拿着笔记写。
“巫蛊之祸时，”
瑾昭轻叹，“太子被奸臣江充陷害，被迫起兵自卫，最终落得个父子相疑，兵败身亡的下场。这件事，成了汉武帝晚年最大的痛。”
烛火摇曳不定，嬴政的脸色在明暗交错的光线中晦涩难辨。
良久，他沉声道：“那唐太宗呢？”
“李世民倒是格外重视太子教育，”瑾昭转着指间的素戒，“可问题就出在太过重视。”
“何意？”
“李承乾八岁就被立为太子，唐太宗给他找了最好的老师，制定了最严格的课业。可是帝王业务繁忙，哪有时间亲自教导？”
“再加上魏王李泰出生后，李世民对这个大胖儿子格外宠爱，朝中大臣又对太子要求严苛，稍有过失就上奏批评，久而久之……”
嬴政冷笑一声，打断道：“所有这太子就自暴自弃了？”
“不完全是。”
瑾昭摇头，“他是被逼走投无路，再加上一向喜爱他的母亲去世，自己又身患足疾，这对他的打击太大了，最后他效仿父亲当年的玄武门之变起兵，结果……”
“啪哒”一声，嬴政手中的笔重重的搁在案几上。
“毫不意外，他失败了。”
瑾昭遗憾地说，“再之后李承乾被流放，年纪轻轻就病逝了。”
殿内陷入长久的寂静。
嬴政深邃的眼眸中暗流涌动，最终化作一声急不可闻的叹息：“寡人……或许也犯了同样的错误。”
瑾昭深吸一口气，继续说：“至于最后一个，说的就是您。”
“扶苏公子虽然您并没有正式立他为太子，但《史记》表明，您有这个意向。您是将他按照继承人的身份来培养的，不然您那么多子女中，怎么可能只有扶苏一人能上朝议政？”
嬴政猛地抬眼，凌厉的目光如利刃般刺来。
瑾昭：你就算瞪我我也要说。
“政哥，扶苏公子天性仁厚，心怀天下，这本就是难得的品质。”
瑾昭看见嬴政在垂眸思索，她继续说：“您对他的期望太高，而且有点急，您若是能多给他一些信任和空间，或许他的成长会比您期待的更加出色。”
嬴政听瑾昭讲，仔细地记笔记。
“扶苏公子我建议您最好亲自教导。那些博士……让他们教导学识还好，但若让他们来教导扶苏如何治理好一个国家，他们又没做过国君，所说的话终究是纸上谈兵，这样的他们如何来教？”
嬴政听到这里，眉心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他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脚步在空旷的大殿内格外清晰。
“你说的有道理。寡人确实疏忽了这一点。那些博士虽学识渊博，但治国之道，终究不是纸上谈兵。”
瑾昭屏住呼吸，看着帝王眼中闪烁着决断的光芒。阳光透过窗棂，为帝王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
“寡人不能重蹈汉武帝和唐太宗的覆辙。扶苏……寡人会亲自教导他，让他明白寡人的苦心，也让他学会如何治理这个天下。”
瑾昭眼中瞬间亮起星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政哥英明神武。扶苏公子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你倒是比寡人想象的还要聪慧。”
嬴政语气中带着几分难得的轻松，“今日一席话，让寡人……”
他斟酌片刻，“获益良多。”
瑾昭抿嘴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政哥过奖了~”
突然，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活像个偷吃鸡腿的小狐狸。
瑾昭神秘兮兮地从袖子中掏出几本书，献宝似的捧到嬴政面前:“我这有几本秘籍，专门讲怎么教育孩子的，您要不要看看？”
嬴政挑眉，“你还藏了书？”
只见瑾昭双手奉上的书册上赫然写着：《教育心理学》《儿童发展心理学》《有温度的亲子沟通》……
嬴政：“……？”
“这可是我大学时候的教材和课外读物，专门讲教育和怎么跟孩子相处，您看了准保能跟扶苏公子处得更好。”
嬴政随手翻开《教育心理学》，只见扉页上画着个Q版小人，头顶气泡里写着“我饿了！怎么还不下课！”，旁边还画了碗冒着热气的面条。
他嘴角微微抽搐，又往后翻了几页——
一个戴着眼镜的老教授脑袋上顶着zzz的符号；
课本边角画满了小人，翻得快点还能看到一套组合拳；
某页空白处甚至写着“东食堂的麻辣烫最好吃”……
“……”
嬴政额角跳了跳，“你上课就学这个？”
瑾昭讪笑着摸了下鼻子：“那个，重点不是这个！您看内容！看内容！”
嬴政的目光在密密麻麻的文字间游走，眉头越皱越紧：“这书？”
书咋了？我难道还写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了？瑾昭一脸疑惑。
帝王低声念道：“夸美纽斯？罗伯特·加涅？约翰·杜威？这是人名？怎会如此拗口？ ”
哦~原来是这个。
瑾昭松了一口气，自己吓自己。
她解释说：“政哥，这些名字确实有些拗口，他们都是国外著名的教育学家，心理学家等。外国人起名方式与我们不同，他们的名字长，拗口难记。不过他们的知识挺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