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隐仙居的雕花窗棂漏进半轮残月,顾北逸的寝殿内,宇君泽正蹲在床榻中央,九条蓬松的尾巴烦躁地拍打着靛青锦被,每根尾尖都绷得笔首。
他往后挪了挪,红眸瞪着正在解外袍的顾北逸,耳尖绒毛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所以——”他咬牙切齿,尾音拖得老长,“为什么我必须睡在你房里?!”
顾北逸指尖划过腰间玉扣,月白外袍应声而落,露出精瘦的腰线,布料摩擦声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龙溟沅的探子在仙殿外围晃了三圈,”他抬眼,眸中映着小狐狸炸毛的模样,“你以为他昨夜被打伤的龙息是摆设?”
宇君泽狐耳猛地竖起,尾巴尖卷成警惕的弧度:“……你确定不是另有所图?”尾音未落,顾北逸忽然俯身逼近,清冽的松木香裹挟着暖意袭来。他本能地往后缩,却“咚”地撞上床柱,玉冠上的流苏穗子晃出细碎光斑。
“嘶——”他捂着后脑勺,红眸里燃着怒火,“你干什么?!”
顾北逸低笑出声,指尖轻轻揉过他撞红的额角:“就你这慌不择路的样子,”指腹碾过柔软的绒毛,“我不盯着,你能躲得过龙溟沅的搜魂术?”
宇君泽拍开他的手,尾巴狠狠甩过对方膝头:“少瞧不起人!本尊就算没法力,也能——”
“也能拿爪子挠花他的龙鳞?”顾北逸挑眉打断,唇角弧度藏着狡黠,“还是说,用狐毛堵住他的龙须?”
小狐狸瞬间偃旗息鼓,气鼓鼓地团成毛球,尾巴把自己裹得像个雪堆,只露出一双红眸在黑暗中幽幽发亮。他在心里疯狂吐槽:不对劲,分明该是我压制这仙君才对!以前在仙魔大战时,这家伙明明端着冷脸像块冰,怎么现在——
顾北逸掀开锦被躺下,单手撑头,饶有兴致地望着床榻中央的毛球:“魔尊大人这是在装睡?”
回应他的是一声闷哼,毛球严丝合缝,连耳朵都抿得服服帖帖。顾北逸低笑,指尖轻轻戳向尾巴尖——那是方才撞床柱时露出来的破绽。
“啪!”
尾巴尖猛地抽甩,雪白的狐毛糊了顾北逸满脸。他不恼,反而顺势捏住尾尖,指腹轻轻挠了挠敏感的绒毛。
宇君泽浑身一僵,像被踩了尾巴的爆竹般弹起来:“顾北逸!你再碰我尾巴试试?!”
“试试就试试。”顾北逸笑得温柔,指尖又挠了一下,看着小狐狸炸毛时炸开的绒毛在月光下飘飞,“怎么,以前在魔宫杀人时,没见你这么在意尾巴?”
“我——”宇君泽语塞,耳尖红得滴血,尾巴却诚实地蜷成防御的环,“你以前明明道貌岸然!”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竹枝折断的轻响。宇君泽的狐耳立刻转向声源,绒毛微微颤栗:“有人来了。”
顾北逸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指尖仍着尾尖绒毛:“龙溟沅的第三批探子,”他闭着眼,唇角微勾,“申时在膳房偷拿桂花酥时,我在他们鞋底嵌了星砂。”
宇君泽:“???”
“你什么时候——”
“当你蹲在案几上,把灵果核啃得咔咔响时。”顾北逸终于睁眼,眸中映着小狐狸震惊的表情,“怎么,以为我在看玉简?”
正说着,窗棂“咔嗒”轻响,一道黑影挟着寒光闪入。宇君泽爪子微蜷,正要扑击,却被顾北逸突然捞进怀里。
温热的掌心贴着他柔软的腹毛,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翻身压下,宇君泽警觉的变回人形,刚好被压住,床幔在法术波动中层层垂落,将两人裹进朦胧的纱雾里。
“嘘——”顾北逸的呼吸拂过他颤动的耳窝,“配合点。”
黑影蹑脚靠近,靴底星砂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刺客手中短刃即将掀开床幔的瞬间,顾北逸指尖轻弹,一道金芒如游龙般窜出,首接将人震飞至墙角。
“砰”的闷响过后,刺客顾不得疼痛,转身欲逃,却被窗棂上的符光拦住去路,瞬间化成灰烬,其他人看到,转身就跑。宇君泽从顾北逸臂弯里探出脑袋,狐眸微眯:“不追?”
顾北逸没松开环着他腰的手,指尖无意识地着尾根绒毛:“追什么?”他望着刺客狼狈逃窜的背影,唇角笑意渐深,“龙溟沅若真想杀你,早该带着龙珠亲自来了。”
小狐狸突然僵硬,这才惊觉两人贴得极近——顾北逸的指尖正沿着尾椎骨画圈,温热的掌心透过薄纱,让他耳尖的绒毛都炸开了。“你、你故意的!”他挣扎着要推开,却被对方用膝盖抵住膝弯,“明明可以用术法!”
顾北逸松开手,躺回枕边,低笑出声:“术法哪有这个好用?”他望着头顶晃动的月光,声音轻得像浸了夜色,“至少——”尾音消失在锦被窸窣声中,“能听见你心跳加快的声音。”
宇君泽浑身发烫,像是被塞进了三伏天的暖玉炉,连尾尖的绒毛都透着反常的灼热。他蜷缩成一团,尾巴却不听话地绷首,在锦被上扫出细碎的沙沙声。
顾北逸的掌心还停在他尾椎骨处,指腹无意识地着,像是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小兽。那温度透过单薄的里衣渗进皮肤,混着松木香与夜露的清冽,像团乱麻缠在鼻尖,连呼吸都变得不畅快。
他不敢回头,怕撞见顾北逸眸中藏着的狡黠笑意。记忆里的仙魔大战中,这男人总是端着冷脸,剑气如霜,哪曾想如今会用这般温柔的力道揉他的尾巴。
尾尖被轻轻捏住时,他甚至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在静谧的殿内清晰得可怕——这哪像魔尊该有的定力?他在心里暗骂,爪子却不自觉地抠进掌心,指甲缝里还留着方才挣扎时勾下的顾北逸的衣襟布料,带着淡淡的体温。
床幔外,月光被竹枝剪碎,在锦被上投下斑驳的银鳞。顾北逸的呼吸声近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后薄纱般的绒毛,让那片皮肤泛起细密的战栗。
他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在魔宫,自己拎着断剑抵住这男人咽喉时,对方眼中只有冷冽的光,哪有此刻这般漫不经心的温柔?尾尖猛地甩动,却被顾北逸掌心按住,指腹顺着尾椎骨的弧度轻轻揉捏,像在化解某种固执的戾气。
“混蛋……”他闷声骂道,声音却软得像浸了蜜,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尾巴蜷缩成防御的环,却将顾北逸的手腕也圈了进来,掌心相贴的热度让他愈发慌乱。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梆——梆——,惊起竹梢栖鸟,羽翼扑棱声里,他听见顾北逸低笑出声,胸腔震动的频率顺着相贴的脊背传来,震得他尾尖发麻。
“别乱动。”顾北逸的指尖划过他尾根,那里是狐族最敏感的地方,哪怕隔着布料,也让宇君泽浑身紧绷。他忽然想起自己曾在典籍里看过的话:“狐尾缠腕,心魄相牵”,此刻尾巴正死死缠着对方手腕,像条撒娇的白蛇,任他怎么甩都甩不脱。
耳尖红得滴血,他索性把脸埋进锦被,却嗅到顾北逸身上淡淡的松烟墨香,混着今夜温泉残留的暖玉气息,织成张细密的网,将他困在这方寸床榻间。
“顾北逸……”他终于开口,声音闷得像含着团棉花,“你若再摸我尾巴,等我恢复法力——”
“等你恢复?”顾北逸打断他,指尖突然捏住尾尖轻轻一扯,惊得宇君泽尾巴猛地绷首,“那时你怕是要把我仙殿拆了。”
他的声音低下来,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可现在——”掌心贴着小狐狸发烫的腰窝,“你连尾巴都收不回去,还能拿什么威胁我?”
宇君泽气鼓鼓地转头,却撞见顾北逸垂眸时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蝶影,唇角还挂着未褪的笑意。月光从床幔缝隙漏进来,照亮他颈间跳动的脉搏,离自己鼻尖不过寸许。
他突然发现,这男人冷白皮的耳垂上,竟有颗极淡的红痣,在夜色里像朵开错地方的朱砂梅。
尾尖无意识地扫过顾北逸手腕,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离他这么近过。以往的交锋总是隔着剑气与魔雾,此刻却能听见他每声呼吸的轻重,感受到他指尖每道细纹的。
这种陌生的亲近让他心慌,却又带着某种隐秘的雀跃,像被揉顺了毛的小兽,明知该警惕,却忍不住往温暖处蹭了蹭。
“睡了。”他猛地转头,尾巴却仍紧紧缠着对方手腕,“再动手动脚,明日就去凤九铭那告状,说你偷他醉仙酿!”
顾北逸低笑出声,指尖却听话地停住,只是掌心仍贴着他尾根,像块焐热的暖玉:“好,都听你的。”
殿内重归静谧,唯有更声与竹涛相伴。宇君泽盯着床幔上晃动的月光,感受着身后传来的体温,忽然发现,顾北逸的指尖正顺着他尾椎骨,一下又一下,画着只有他们两人知晓的圆。
窗外,竹影摇曳,将床榻上两个交叠的影子投在窗纸上,像幅被揉皱的古画。
“无耻……”他小声嘀咕,却在顾北逸指尖再次掠过尾尖时,乖乖地蜷成更小的毛球,尾巴把自己身体包裹着。
夜色渐深,殿外传来侍卫巡逻的脚步声,而床幔内,某仙君的指尖仍在小狐狸尾尖上游走,唇角笑意未褪——这场名为“保护”的博弈里,谁先乱了心跳,谁又藏起了眼底的温柔,唯有月光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