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隐仙居的檐角挂着晨露,顾北逸推门而入时,宇君泽正揉着肩膀站在玄关处,银发未束,尾尖还沾着夜露。他仰头望着雕梁画栋,鼻尖微动:“喂,你这有没有温泉?怎么从没见你泡过,我想享受一下。”尾音带着几分不耐,却在指尖抚过腿间伤处时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顾北逸指尖划过案几上的玉简,眼尾微挑:“后院第三间,青石板铺的池子。”顿了顿,忽然放下玉简,缓步走近,“需要——”他指尖几乎要触到对方泛红的耳尖,“专人伺候?”
宇君泽翻了个白眼,尾巴不客气地甩过对方膝头:“滚。”却在转身时忽然驻足,红眸映着晨光:“你早知道我是谁,为何一首装聋作哑?”
顾北逸清冷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指腹轻轻划过案几上残留的狐狸毛:“自然是想瞧瞧——”他忽然凑近,声音低得像浸了晨露,“堂堂魔尊蜷在我怀里打呼的样子,毕竟这样的景致,比仙君殿里的雪景有趣多了。”
宇君泽耳尖爆红,指尖因法力未复而泛着青白:“那你这些天给我梳毛、洗澡——”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后退半步,尾巴卷成防御的弧度,“你分明是趁机占我便宜!”
“福利不错。”顾北逸笑眯眯地打断,眼尾的弧度藏着狡黠,“怎么,魔尊的尾巴摸不得?”他忽然伸手,指尖掠过对方僵硬的手腕,“不过说起来,你变成狐狸时,爪子踩在我掌心打颤的样子——”
“顾北逸!”宇君泽炸毛,尾尖扫落案几上的玉简,“我要杀了你!”
“嘘——”顾北逸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颤抖的耳垂,“你现在连剑诀都握不稳,打得过我?”
他指尖轻轻捏住对方气鼓鼓的脸颊,指腹碾过细腻的肌肤,“乖,先去养伤。等恢复了,随时来取我的命——”尾音未落,忽然松开手,转身时袖摆带起一阵清风,“比如现在,温泉水该凉了。”
宇君泽跺了跺脚,尾巴却不受控地甩了他一记,这才转身往后院去。温泉在竹林深处,青石板砌成的池子蒸腾着热气,池底嵌着细碎的暖玉,映得水波泛着微光。
他褪去外袍,踏入水中时忍不住喟叹,却在闭目养神时忽然一阵眩晕——之前实力被封印,法力施展不开,法力如游丝般断开,转眼间己变回小狐狸形态,爪子在水面乱挥,“咕噜咕噜”呛了几口水。
“顾北逸——”他发出含糊的呜咽,尾巴在水中扑腾,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池边的竹叶,“救、救我……咕噜咕噜……”
话音未落,一道白影闪过,顾北逸己单膝跪在池边,指尖掠过的皮毛,拎住他后颈的皮毛将他捞出水面。“笨蛋。”他低笑,掌心贴着小狐狸剧烈起伏的胸脯,将呛入的水逼出,“变成狐狸就忘了自己不会水?”
宇君泽甩着滴水的耳朵,红眼睛瞪得滚圆:“你、你还好意思笑!”可身体却诚实地蜷缩进对方掌心,顾北逸用内力烘干他的毛发,指腹不经意间划过耳窝,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别乱摸!”他气鼓鼓地挥爪,却被顾北逸捏住肉垫,掌心的温度透过绒毛传来,“带你回去。”顾北逸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了怀里的小兽,“不然真成了水淹狐狸,龙溟沅该笑掉大牙了。”
殿内烛火昏黄,宇君泽趴在软榻上,九条尾巴烦躁地甩来甩去,软垫上满是被爪子挠出的绒毛:“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实力?烦死了!”
顾北逸倚在窗边,月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手中把玩着一枚灵果:“试试化形术?,不过你这样,有点好笑”
“顾北逸!”宇君泽炸毛,爪子深深掐入软垫,“你还要看多久笑话?!”
“笑话?”顾北逸转身,袖中滑出一个玉壶,酒香西溢,“这可是凤九铭藏了三百年的醉仙酿,用来看笑话的?”他晃了晃酒壶,琥珀色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柔光。
宇君泽鼻尖微动,狐耳立刻竖起,尾巴尖不自觉地蜷起:“……给我。”
“急什么?”顾北逸倒了一杯,递到他面前,却在小狐狸低头舔饮时手腕一抬,酒液顺着鼻尖滑落,在雪白的绒毛上洇开一片水痕。“你故意的!”
宇君泽甩头,尾巴气得炸开,却被顾北逸伸手按住脑袋,指腹擦过他鼻尖的酒渍:“嗯,故意的。”他忽然凑近,声音低得像浸了月光,“这样的小狐狸,比在魔宫杀人时顺眼多了。”
宇君泽浑身僵住,耳尖发烫。忽然一阵暖流涌遍全身,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恢复了人形——只是耳尖的绒毛和身后的尾巴还倔强地竖着,红眸里染着水光,说不出的狼狈与可爱。顾北逸看着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别过脸去吹灭了烛火。
殿内陷入黑暗,只有窗外的竹影在月光下摇曳。宇君泽看着逐渐逼近的身影,忽然慌了:“你、你干嘛?难不成还要和我睡?”
顾北逸的轻笑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沙哑:“不然呢?”他指尖划过对方僵硬的手腕,将人轻轻按在软榻上,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里,能清晰听见彼此的心跳,“你现在这个样子——”他忽然顿住,指尖触到对方耳后未褪的绒毛,“不看着你,怕你半夜又偷偷溜去龙族宫殿。”
宇君泽浑身紧绷,却在嗅到对方身上清淡的松木香时渐渐放松。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偷偷睁开眼,只见顾北逸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唇角还带着未褪的笑意。“流氓……”他小声嘀咕,尾巴却不自觉地缠上了对方的手腕,像条撒娇的小蛇。
窗外,夜风拂过竹林,将殿内的私语揉碎在月光里。谁也没注意到,瓦当之上,一抹金光闪过——龙溟沅握着半片龙角,指腹着断口处的齿痕,眼中翻涌着阴鸷。
温泉池里的水痕,软榻上的绒毛,还有那壶不翼而飞的醉仙酿,都在月光下织成一张大网,而网中央,是那只炸毛时像团雪球、化形时红眸似火的小狐狸。
这场关于魔尊与仙君的博弈,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狩猎。当顾北逸的指尖轻轻覆上宇君泽尾尖的绒毛时,当龙溟沅的衣摆掠过青瓦时,清隐仙居的晨露正顺着竹梢滴落,在池水中荡起一圈圈涟漪,如同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