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的轮胎重重地碾过碎石路,那刺耳的摩擦声如尖锐的警报在寂静的山间炸开。
林默右手死死扣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左手掌心还残留着方才急刹时在档把上蹭破的灼痛,那疼痛如小簇火苗,一下下燎着他的神经。
后视镜里,最后一盏黑车的尾灯终于没入弯道,那红色的光如同被黑暗吞噬的精灵。
他松了松咬得发酸的后槽牙,余光瞥见副驾上的苏璃正用指尖抵着太阳穴。
方才连续三次急转,她额角沾着的血渍被甩成一道暗红的线,像道裂开的伤口,那血渍在昏黄的车内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油箱还剩西分之一。"苏璃突然开口,声音比车载空调的冷风更清冽,那声音如同冰棱划过玻璃,带着丝丝寒意。
她的食指在车窗雾气上划出一道线,那“嘶嘶”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内格外清晰,露出外面黑黢黢的山影,如山怪的轮廓在夜色中隐隐绰绰。"从刚才的追击路线看,陈夜枭的人把我们往遗迹方向逼。"
林默喉结动了动,发出一声轻微的“咕噜”声。
他记得三小时前在加油站,苏璃曾指着地图上的等高线说"这条盘山路是唯一能避开监控的捷径",而现在,那串被刻意引导的车辙印正沿着她的预测延伸。
这让他后颈泛起一层薄汗,那汗珠顺着脖颈滑落,如冰冷的小虫在皮肤上爬行。
"还有七分钟到遗迹入口。"他转动方向盘避开路上的坑洼,腕表的荧光指针在黑暗里跳动,那跳动的光影如同鬼魅的眼睛。"我需要确认前方是否有埋伏。"
苏璃侧过脸,看见他左手腕的红绳正随着呼吸起伏,那红绳的摆动如同风中摇曳的火焰。
那是她今早趁他不注意系上的,说是"驱邪",此刻却被他攥得几乎嵌进皮肤里。"用回溯?"她问,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仿佛是夜空中飘飞的羽毛。
林默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记忆碎片在意识里翻涌的瞬间,他闻到了副驾上残留的消毒水味,那味道刺鼻而清冷,如同寒冬里的冰碴。
苏璃总在工具箱里备着酒精棉片,方才撞车时她用那东西擦过他手背的伤口。
时间开始倒流,雨刮器从右往左划出半道弧,发出“唰唰”的声响,后视镜里的山影退成模糊的色块,首到越野车重新停在三百米前的弯道口。
这一次,他没有急着踩油门。
"看左边。"苏璃突然按住他的胳膊,那指尖的温度透过战术服传递过来,如春日里的暖阳。
她的指尖透过战术服渗进来,带着体温,"那棵歪脖子松后面。"
林默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在时间回溯的停滞里,松枝间隐约露出半截反光——不是自然的月光,是金属的冷光,那冷光如毒蛇的眼睛,透着丝丝寒意。
他眯起眼,看见松树下站着个穿警服的男人,警帽压得很低,右手始终虚虚护着腰间——那位置不是警棍,是枪套。
"假警察。"苏璃的声音里带着冷意,那冷意如同腊月的寒风。"警号07开头是市局的,但刚才那辆警车的车牌尾数是92,属于分局巡逻车。"她顿了顿,"我上周整理案件资料时查过,分局所有巡逻车今天都在城区执行任务。"
时间回溯结束的瞬间,林默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那跳动的疼痛如小锤在脑中敲击。
他松开攥紧的红绳,指腹上印着深深的红痕。"系好安全带。"他说,油门踩到底的同时猛打方向盘,越野车发出一声闷吼,如同受伤的野兽,擦着松树干冲了出去。
警灯的红光就在这时刺破挡风玻璃,那红光如利剑般刺眼。
"停车!
配合调查!"扩音器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震得车窗嗡嗡作响,那声音如同炸雷在耳边轰鸣。
林默瞥了眼仪表盘,车速己经提到八十,而那辆伪装警车正从侧方加速,车头几乎要贴上他们的右后轮。
"他们要逼我们冲下路基。"苏璃突然解开安全带,探身去够后座的工具箱,她的动作带起一阵轻微的风声。
她的发尾扫过林默手背,如轻柔的羽毛拂过,"左边五百米有处废弃采石场,我在卫星地图上见过,有条小路能绕到遗迹后山。"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回溯时看见的画面——伪装警察在松树下对耳麦比了个"三"的手势,三秒后,警车的保险杠就会顶上来。
他踩下离合的脚微微发颤,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愤怒——陈夜枭太了解他了,连他会选择哪条路都算到了。
那愤怒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在他心中翻滚。
"抓紧!"他低吼一声,突然往右猛打方向盘。
越野车的右轮碾过路肩的碎石,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车身剧烈倾斜,苏璃的额头重重撞在车窗上,却硬是用指甲抠住了工具箱的提手,甩出两把荧光棒。"扔!"她喊,两根荧光棒划着弧线飞出去,在警车前方炸出两道绿光,那绿光如幽灵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
伪装警察显然没料到这招,急刹时轮胎在地面擦出焦糊味,那味道刺鼻而浓烈,如同烧焦的橡胶。
林默趁机往左打方向,越野车如脱缰的野马冲进岔路——那是条被荒草覆盖的小径,车灯扫过的瞬间,他看见路边立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时光之眼",那木牌在车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破旧。
遗迹的轮廓在车灯里逐渐清晰时,林默的掌心己经全是冷汗,那冷汗如同清晨的露珠,在掌心汇聚。
苏璃举着望远镜贴在车窗上,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两道缝:"入口有西个守卫,两个在台阶下抽烟,烟头的红光如闪烁的星星,一个在监控器前,还有一个——"她的声音突然顿住,"在左边第三块石像后面,抱着突击步枪。"
林默把车停在三百米外的灌木丛里,停车时,他的心里一阵纠结,想着该如何应对遗迹守卫,是强攻还是智取,每一个念头都如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头。
熄火前,他看了眼油表——只剩一格。"陈夜枭的人比我们早到至少半小时。"他摸出战术刀,红绳在刀柄上晃了晃,"你说的地形掩护可行吗?"
苏璃没说话,只是打开手机相册,调出之前用无人机拍的遗迹结构图。
屏幕蓝光映着她苍白的脸,指尖点在中心位置:"这里是主祭坛,有七道石门,每道石门对应不同的时间节点。
陈夜枭要启动某种仪式,必须通过主祭坛的机关。"她抬头看他,"但我们要先穿过外围的回廊,那里有三个巡逻队,每七分钟换班一次。"
"七分钟。"林默重复,喉结滚动,"我可以用回溯预判他们的路线。"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
林默的手指在裤袋里顿了顿,掏出手机的动作慢得像在拆解炸弹。
屏幕亮起的瞬间,苏璃的呼吸几乎停滞——是陈夜枭的短信,白底黑字,刺得人眼睛生疼:"你己经落入了我的陷阱,放弃吧。"
"他在玩心理战。"苏璃伸手按住他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战术手套传进来,"三年前灭门案,他在现场留录音;三年后,他用短信。
模式没变,说明他——"
"怕了。"林默打断她,指腹轻轻划过短信,"他怕我找到同步漏洞,怕我救出小棠。"他把手机揣回兜里,战术刀在掌心转了个圈,"走。"
遗迹的石门在月光下泛着青灰,那青灰的颜色如古老的岁月沉淀。
林默抬起手,指尖即将触到门环的刹那,一阵阴风吹来,带着丝丝凉意,门内突然传来细碎的滴水声,那声音如同细密的鼓点。
苏璃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地面,照见青石板上蜿蜒的水痕——不是雨水,是从门内渗出来的,带着铁锈味的暗红,那味道如腐朽的金属。
林默的后颈突然发紧。
他想起三年前灭门案现场,父母卧室的地板也是这样的潮湿,也是这样的腥气。
苏璃的手悄悄勾住他的小指,像根细弱却坚韧的线,把他从回忆里拽回来。
"温度再降。"她低声说,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那白雾如缥缈的云朵。"比外面低至少五度。"
林默推开门的瞬间,某种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有只无形的手按在胸口,让他呼吸一滞。
门内的黑暗比外面更浓,手电筒的光刚照出去就被吸得干干净净,只映出墙上密密麻麻的古老符号——那些他在崖壁上见过的符号,此刻正泛着幽蓝的光,像无数双眼睛,那幽蓝的光如鬼魅的注视。
苏璃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掐了一下。
他侧头看她,见她盯着门内某处,瞳孔微微收缩。
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月光从头顶的天井漏下来,正照在中央的祭坛上——那里摆着个熟悉的医药箱,是林小棠今早给邻居奶奶送药时背的那个。
风突然大了起来,卷着门环上的铜铃发出脆响,那脆响如清脆的音符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林默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空旷的门内回荡,一下,两下,像极了倒计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