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的涟漪还在翻涌，苏璃的手机震动贴着大腿，沈青的消息像根细针戳进神经——"患者说，湖中的影子会重复你最害怕的事......"
她望着水面上浮起的青灰人影，喉间泛起苦腥。
三天前仓库爆炸时，林默后背的枪伤还在她梦里渗血，他当时也是这样哑着嗓子推她："苏璃，走。"那时她攥着他警服下摆不肯松手，现在这道声音又裹着湖水的凉，首往她骨头缝里钻。
"别动。"林默的手掌压在她后颈，体温透过冲锋衣灼得她眼眶发酸。
他的枪始终稳稳指着人影眉心，指节因用力泛白，可手臂肌肉却松着——这是多年出警养成的习惯，只有真正扣动扳机前的瞬间才会绷紧。
苏璃知道，他在等她的判断。
"它在重复我的恐惧。"她舔了舔发涩的嘴唇，手电光扫过湖边那排眼睛刻痕，"陈夜枭的笔记里写过，'恐惧是时间的锚点'。
如果影子是......"话没说完，人影突然向前踉跄半步，水面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苏璃的裤脚，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林默的呼吸声突然重了。
苏璃侧头，看见他盯着人影胸口的伤口——和他背上那道贯穿伤形状分毫不差，连外翻的皮肉都像用同一把枪凿出来的。
他的喉结动了动，低哑的声音混着风声："这是他给我的'见面礼'。"
苏璃的手指无意识攥紧笔记本。
三天前在物证科，她翻陈夜枭二十年前的审讯记录时，最后一页画着只眼睛，旁边用红笔写着"七日"。
此刻湖边的刻痕正好二十七只，三乘七，和林默每日七次的回溯次数暗合。
她突然扯开背包拉链，防水笔记本的纸页被风掀起："符号！
林队，你看第西个刻痕的弧度——"
光束扫过离水两米的岩石，最深的那道刻痕边缘有细微的锯齿状缺口。
苏璃的指尖抵住自己笔记本上的素描，那是从陈夜枭越狱前留在看守所的涂鸦里拓下来的："他画过类似的图腾，缺口位置一样。"她的声音越来越快，像台上紧发条的老钟，"二十七个眼睛代表三周，每周七天，数字'7'磨得发亮是因为被反复触碰......"
"指向湖底。"林默突然接口。
他的目光从人影移到湖面，月光在波纹里碎成银片，"陈夜枭在笔记里写过'水镜之下藏着时间的钥匙'，去年地质队在这测过水深，湖底有天然溶洞。"他转身打开越野车后备厢，防水手电、压缩氧气罐、潜水服依次被扔出来，"我下去。"
"等等。"苏璃按住他肩膀，指甲几乎掐进他肌肉里，"水温只有七度，你上次潜水还是三个月前在护城河——"
"你留在岸上。"林默扣上潜水镜，橡胶圈压得眼眶发红，"用热成像仪监控，我每五分钟敲一次氧气瓶。"他弯腰调整脚蹼时，战术背心的金属扣擦过苏璃手背，"如果半小时没动静，联系陆远调卫星。"
苏璃的牙齿咬得发疼。
她知道劝不住他——就像三天前在火场，他也是这样把她推给消防队员，自己转身冲进燃烧的实验室。
她摸出热成像仪挂在脖子上，又往他潜水服口袋塞了块巧克力："低血糖的时候含着。"
林默的动作顿了顿。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揉了揉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橡胶手套上的寒意透过发梢渗进来。
然后他转身走向湖边，水没过腰际时，突然回头："苏璃，退到车后面。"
湖面的人影还在呜咽，但这次苏璃听出了不同——是她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喊"林队"，是上个月他被毒贩砍伤送医时，她在急救室外的失态。
她握紧热成像仪，屏幕上那个逐渐下沉的红点像颗跳动的心脏。
湖底比想象中更黑。
林默的防水手电只能照清前方两米，暗绿色的水草缠住脚蹼，他扯断时指尖被划破，血珠飘起来像群红色的鱼。
溶洞入口在水下十五米，岩石上的刻痕和岸边的眼睛图腾连成一条线，他摸出防水相机拍了张照，气泡从面罩边缘漏出来，在头顶炸开。
洞穴内的空气带着腐叶的霉味。
林默摘下潜水镜，手电光扫过洞壁——暗红色的壁画爬满整个穹顶，画着七个人跪在祭坛前，中间的人胸口插着把枪，和湖面上那个人影的伤口一模一样。
他凑近，发现壁画颜料里混着细小的金属颗粒，用指甲刮下一点，凑到鼻端：是铁屑，和湖边水汽里的铁锈味同源。
"陈夜枭......"他对着领口的微型麦低语，"这些人是他的'实验体'？"
"收到。"苏璃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壁画风格和他在精神病院画的《七日轮回图》一致，祭坛位置坐标发给你了。"
林默沿着她标记的路线往前，靴底踩碎了什么——是块腐烂的布片，露出下面的金属铭牌："XX生物制药 2003"。
他心里一沉——二十年前，陈夜枭正是在这家制药厂当实验员时，第一次被送进精神病院。
洞穴最深处的铁门锈得只剩个轮廓。
林默踹开时，灰尘呛得他咳嗽，手电光扫过屋内：靠墙摆着台老式电脑，键盘上落着厚灰，旁边的文件盒上贴着"时间回溯实验 第七阶段"的标签。
他快速翻找，最下面的笔记本里掉出张照片——是年轻时的陈夜枭，怀里抱着个穿病号服的男孩，男孩后背有块狰狞的伤疤，和他自己后颈的胎记位置重叠。
"苏璃，收照片。"他摸出手机拍照，指尖在发送键上顿了顿，"有张旧照片，可能和我身世有关。"
"先传行动计划！"苏璃的声音突然拔高，"陈夜枭笔记里提过'最终仪式需要七个锚点'，你找带红章的文件——"
洞外传来碎石滚落的声响。
林默的呼吸瞬间凝滞。
他关掉手电，贴着墙根蹲下，听见皮靴踩过腐叶的声音，至少三个人。
耳机里苏璃还在说话："林队？
林队！
热成像显示你那边有多个热源——"
他扯掉耳机塞进口袋。
时间回溯的灼烧感从太阳穴涌上来，这是他今天第三次使用能力，记忆碎片像被抽走的丝线，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三、二、一......"他在心里默数，再睁眼时，三个黑衣人刚走到洞门口，手电光扫过他刚才站的位置。
林默猫腰钻进祭坛后面的暗缝。
他摸到腰间的战术刀，刀柄上还留着苏璃塞的巧克力包装纸的褶皱。
黑衣人在翻文件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听见其中一个说："头儿说那警察有时间能力，注意他的动作轨迹......"
机会只有一次。
林默等他们背过身，贴着岩壁溜向洞外。
湖水的凉意重新裹住身体时，他摸出氧气罐猛敲三下——这是和苏璃约定的"紧急撤离"信号。
水面上很快亮起三次手电光，像三颗坠落的星。
当林默爬上岸时，苏璃的冲锋衣己经裹在他身上。
她的手在抖，却仔细擦着他脸上的水："陆远定位到黑衣人车辆了，是陈夜枭的人。"她指腹碰到他冻得发紫的耳垂，突然红了眼眶，"下次......下次我和你一起下去。"
林默没说话。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是刚发送成功的文件照片，最上面一页写着"第七日锚点：市中心钟楼"。
夜风掀起他的湿发，远处传来警笛的嗡鸣——是秦昭派来的支援到了。
"回市区。"他把苏璃推进越野车，自己坐进驾驶位。
后视镜里，幽灵湖的水面又恢复了平静，那些眼睛刻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无数双盯着他们的眼睛。
而副驾上，苏璃正翻看着他拍的旧照片，手指停在那个有伤疤的男孩脸上，轻声说："林队，他和你......"
引擎轰鸣声盖过了她的话。
林默踩下油门，车灯划破黑暗，驶向城市的方向。
他知道，陈夜枭的倒计时，才刚刚走到第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