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在身后闭合的瞬间，林默听见金属齿轮咬合的闷响，仿佛某种远古机械苏醒的叹息。
苏璃透过防毒面具的呼吸声变得模糊，却意外清晰地撞击着他的耳膜——就像某种计时器的滴答声，带着催促与不安。
她的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轻微的“嘶嘶”声，像是隔着一层玻璃在诉说什么秘密。
地下三层的空气比想象中更加浑浊，那股刺鼻的腐臭味混杂着金属的腥味，首往鼻腔里钻，冰冷的空气像无数根针一样刺着的皮肤。
每走一步，脚下的灰尘都在空气中泛起微弱的涟漪，如同沉睡百年的幽灵被惊扰。
苏璃刚迈出第一步，鞋跟就碾碎了一片细碎的玻璃渣，那清脆的响声吓得她停住了脚步，声音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出一圈圈余音。
林默的手电筒光束及时扫过去，照见地面上斑驳的焦痕，边缘泛着诡异的紫黑色，仿佛火焰曾在此地挣扎后又突然熄灭。
“这不是普通的爆炸。”苏璃蹲下身，戴着手套的指尖轻轻触碰焦痕，感受到残留的高温早己消散，只留下一种奇怪的干涩感，“冲击波呈放射状，但能量衰减速度太快。”她抬头时，面具边缘蹭到墙面，蹭下一块凝固的褐色物质，“像是高压电脉冲，可十年前的技术……”
林默没有接话。
他的手电筒光束停留在左侧墙面的铜牌上。
“回声协议 - 01，第三阶段。”他念出刻痕里的字，喉结动了动，“姐姐的实验日志里，只提到过前两个阶段。”
苏璃起身时膝盖发出轻微的响声，像是老旧门轴转动的声音。
她望着铜牌上被刮擦过的痕迹，突然抓住林默的手腕：“退后！”
头顶传来混凝土开裂的脆响，像是某种力量正在挣脱束缚。
林默被她拽着往墙角一闪的瞬间，一块半人高的金属板轰然砸落，扬起的灰尘几乎要掀翻防毒面具，呛得人喉咙发紧。
等视线重新清晰，他看见金属板砸出的凹坑里，露出半块锈蚀的铁板，边缘有明显的人工切割痕迹。
“这是备用逃生通道。”苏璃摘下手套，用工具刀撬动铁板边缘，“实验室设计规范里，地下核心区必须有两条以上逃生路线。”铁板下的空间传来潮湿的霉味，夹杂着一丝腐烂的甜腻，她抬头看着林默，眼睫毛上沾着灰尘，“要赌一把吗？”
林默弯腰捡起一块碎石，扔进洞里。
三秒后传来闷响。
“深度大约十米。”他蹲下来，掌心按在铁板上，冰冷的锈迹粘在指腹，“我姐总说，最坏的情况要留最好的退路。”
铁板被撬开的刹那，霉味裹着某种甜腥的气息涌了上来，刺激得两人不自觉屏住呼吸。
苏璃的手电筒先探进去，照见螺旋向下的金属楼梯，台阶上积着薄薄的灰尘，却有几道新鲜的擦痕——像是最近有人经过，靴底带走了时间的尘埃。
“陈夜枭。”林默说出这个名字时，后槽牙咬得发酸，一股压抑的情绪在胸腔中翻滚。
他率先走下楼梯，靴底碾碎了台阶上的蛛网，细碎的丝线随风飘散。
楼梯间回荡着他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他比我们想象中更着急。”
越往下走，空气越冷，寒意从脚底一首蔓延到脊椎。
苏璃的呼吸在面具里凝成白雾，她数到第三十七级台阶时，楼梯突然转了个弯，尽头是一道密封门。
林默的手电筒照在门把手上，铜锈里嵌着半枚指纹——和他在姐姐实验室档案柜上见过的一模一样。
“是她的。”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枚指纹，像是在触碰某种遗物，心脏猛地一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姐姐的笑脸、他们曾经的对话，在这黑暗的地下空间里如幻灯片般在他脑海中闪过。
门锁是老式机械转盘，林默转动密码盘的手很稳，却在转到“7”时停住了。
苏璃注意到他指节发白，轻声问道：“你知道密码？”
“小棠的生日。”林默的声音闷在面具里，“她总说，最危险的地方要用最安全的密码——而家人，是永远不会背叛的。”
转盘“咔嗒”一声落位。
门打开的瞬间，冷风吹得两人的面具上蒙了一层白雾，那种熟悉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仿佛回到那个曾经无数次出入的实验室。
等雾气散去，林默的手电筒光束扫过整间屋子——控制台、全息投影仪，甚至墙上贴着的小棠画的蜡笔画，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这里……被时间冻结了。”苏璃伸手摸向控制台，指尖在离金属表面三厘米的地方停住，“温度恒定在18度，湿度50%，连灰尘都是均匀分布的。”她转身看向林默，“有人定期维护。”
林默没有说话。
他的视线被控制台中央的全息投影仪吸引。
红色待机灯突然开始闪烁，熟悉的机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检测到林氏生物识别，启动记忆回溯程序。”
全息影像在两人之间展开时，苏璃下意识地抓住林默的胳膊。
画面里的女人穿着白大褂，发梢沾着实验舱的冷凝水——是林默的姐姐，林若。
“如果他失败了，我会让他成为我的钥匙。”林若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她的手按在胸口的工牌上，“时间回溯不是诅咒，是我为他准备的礼物。小默，原谅姐姐没告诉你……你才是打开终局的人。”
影像突然扭曲成雪花点。
林默的面具滑落在地，他盯着雪花里偶尔闪过的陈夜枭侧脸，喉结动了动：“原来我不是为了复仇回来的……”他转身看向控制台，指尖悬在启动键上方，“我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苏璃的手覆上他的手背：“你确定？”
“这十年，我每一次回溯都在寻找真相。”林默反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传过来，“现在真相就在这里。”
启动键按下的瞬间，整间屋子开始震动。
控制台下方裂开一道缝隙，幽蓝的光从中涌出，像某种活物在呼吸。
苏璃被震得踉跄，抓住林默肩膀时，看见他眼底翻涌的光——那不是仇恨，是终于触到答案的释然。
“进去。”林默拉着她走向光门，“不管后面是什么，我都要亲自去看看。”
光门内的气流裹着某种熟悉的冷意，就像姐姐实验室里消毒水的味道。
林默抬脚时，镜片上蒙起一层白雾。
等雾气散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