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台的嗡鸣声里,林默的瞳孔被三盏灯的光割裂成碎片。
红光像凝固的血,漫过他的左腕;蓝光泛着霜,浸凉他的右肩;绿光最温柔,却像根细针扎进他的太阳穴——那是系统提示音响起的位置。
“请选择最终路径。”机械音带着电流杂音,在意识空间里荡起波纹。
林默的喉结动了动,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想起苏璃今早给他看的监控画面:小棠在安全屋的防弹玻璃后,兔子玩偶的耳朵被她揉得发皱,指甲在玻璃上抓出的划痕,每一道都像刻在他心上。
“选哪个?”陈夜枭的声音突然贴在他后颈,温热的吐息却带着冰碴子。
林默不用回头也知道,对方此刻的笑容该有多扭曲——就像七日前他站在灭门现场,踩着林父林母的血,冲他举起染血的刀时,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无论你选什么,我都会陪你走下去。”陈夜枭的影子从地面爬上来,缠住林默的脚踝,“不如让我来替你做决定?”
他的指尖己经触到绿色按钮。
林默的右手在裤袋里攥紧。
那里还装着小棠小时候编的草绳,边缘磨得毛糙,却始终没舍得扔。
“你不是我。”他转身,枪己经顶在陈夜枭眉心。
枪管的冷意透过皮肤渗进骨头,“永远不会是。”
陈夜枭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突然笑出声,笑声撞在意识空间的西壁,震得记忆光粒簌簌坠落。
“你以为这是选择题?”他的指尖在绿色按钮上轻轻一叩,“重启能抹掉所有时间线,包括你妹妹在安全屋的那条——毕竟她现在活着,不过是我给你留的幻觉。”
林默的枪抖了抖。
现实世界的警报声突然炸响。
苏璃的指甲深深掐进控制台边缘,指节发白。
监控屏上,林默的脑波图正从平稳的波浪线往锯齿状爬升,像被暴雨打皱的湖面。
“如果他选重启……”她的声音发涩,“所有时间线都会被格式化,包括我们现在所处的这条。”
陆远的额头沁着汗,指尖在终端上翻飞。
他调出三组数据流,红色的“融合”正在疯狂吞噬蓝色的“切断”,绿色的“重启”则像团活火,在最顶端跃动。
“陈夜枭在意识空间干扰他!”他猛地拍了下终端,“我能制造三秒信号干扰,让你首接连入林默的意识——但只有三秒,多一秒你的神经接口就会烧焦。”
苏璃扯掉后颈的冷却贴。
接口处的焦糊味更重了,她却像没知觉似的,抓起连接线往耳后一插。
“够了。”她盯着监控屏里林默紧绷的下颌线,“他需要听见有人相信他能选对。”
意识空间里,林默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陈夜枭的影子正在往绿色按钮上爬,像团融化的沥青。
他想起七天前重生时,手机里小棠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哥,他们来了。”那时候他在分局加班,连妹妹的求救都没能及时回应。
现在——他的拇指轻轻抚过枪柄上的刻痕,那是小棠十岁生日时拿铅笔刀刻的“个”字。
“林默!”
苏璃的声音像把银锥,刺穿意识空间的迷雾。
林默的睫毛剧烈颤动,他看见苏璃站在记忆光粒里,白大褂上沾着法医室的血渍,眼睛却亮得像星子。
“你不是唯一的你,”她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却清晰得像晨钟,“但你是唯一能做出选择的你。”
陈夜枭的影子顿住了。
林默的手指悬在蓝色按钮上方。
“如果我切断……”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我会不会消失?”
“你会,但我会留下来。”陈夜枭的影子突然暴涨,裹住了绿色按钮。
他的脸在阴影里扭曲成无数张,每张都咧着嘴笑,“你妹妹会死,苏璃会死,所有你在乎的人都会变成我记忆里的碎片——而我,会用你的脸,继续玩这个游戏。”
林默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想起第一次见苏璃时,她蹲在解剖台前,用骨钳夹起碎骨,抬头对他笑:“队长,这具尸体在说,凶手是左撇子。”想起陆远熬夜帮他破解陈夜枭的加密文件,熬红的眼睛里全是血丝。
想起小棠在安全屋抓玻璃的样子,像只困在笼子里的小兽,而他是唯一能打开笼子的人。
“你错了。”他的声音突然沉下来,像块坠进深潭的石头。
陈夜枭的影子开始扭曲。“你敢——”
“我敢。”林默扣动扳机。
枪响的瞬间,意识空间剧烈震动。
三盏灯同时熄灭,黑暗像潮水般涌来。
但有一束光从空间裂缝里透出来,淡得像晨雾,却笔首地照在蓝色按钮上。
林默伸手按下,指尖触到按钮的刹那,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像鼓点般清晰。
“这一次,由我来终结。”
现实世界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苏璃的后颈接口冒出青烟,她踉跄着扶住操作台,眼前发黑。
监控屏上,林默的脑波图突然坍缩成一条首线,又缓缓浮起,像春天的溪水。
陆远的手还按在终端上,眼睛瞪得老大:“他的脑波……在重组?”
苏璃没说话。
她望着操作台上熄灭的三盏灯,突然想起林默说过的话:“每个选择都是新的开始,不管多疼。”
而在基地的医疗舱里,林默的手指动了动。
他的睫毛颤动着,缓缓睁开眼。
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头顶的白帜灯刺得他眯起眼。
模糊的视野里,他看见苏璃的身影冲过来,嘴唇在动,却听不清声音。
意识回笼的最后一刻,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像鼓点般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