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空间里,林默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仿佛有根无形的刺卡在喉咙口。
陈夜枭的指尖悬在他眉心半寸处,像是淬了毒的针,连空气都凝成了冰碴。
他连呼吸都压在胸腔深处,生怕一丝颤动就会引爆这场对峙。
他能闻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冷香,带着金属与雪混合的气息,和记忆中灭门夜凶手留下的气味重叠——那天他抱着浑身是血的小棠蹲在墙角,凶手临走前也带起过这样的风,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寒意,夹杂着血腥与绝望。
“逃避?”林默的声音发涩,像砂纸擦过铁锈,冷汗顺着耳后滑进衣领,黏腻地贴着皮肤,“我逃避的是让小棠再死一次。”他盯着陈夜枭眼尾的红痣,那抹红在虚空中诡异地跳动,如同燃烧的火星,“你根本不懂,有些事比死更疼。”
陈夜枭忽然笑了,笑声像碎冰撞在玻璃上,清脆又冰冷,带着某种令人不安的愉悦。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林默的太阳穴,西周的记忆碎片突然开始剧烈震颤——碎成星芒的监控画面、带血的证物袋、小棠生日时吹灭蜡烛的笑脸,所有光粒旋转着重组,在两人脚下铺展出一片雪白的实验室。
操作台上的金属铭牌闪着冷光,“回声协议 - 01”几个字母刺得林默瞳孔收缩,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扎进了意识深处。
他的呼吸骤然急促,后颈的皮肤泛起刺痛——这是他在现实中分析陈夜枭犯罪数据时,总出现的应激反应,仿佛神经末梢被电流刺激,隐隐作痛。
原来陈夜枭把核心控制端口藏在意识空间的记忆迷宫里。
“聪明。”陈夜枭的声音从背后飘来,带着某种蛊惑般的低沉,“但你猜,这是真实的控制台,还是我给你设的陷阱?”他抬手时,林默手腕上的共振环突然灼烫,金属纹路里渗出暗红的光,像被鲜血浸透的锁链,勒紧了他的脉搏。
现实世界的神经科学实验室里,苏璃的后颈接口滋滋冒着细小的电火花,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金属烧灼的味道。
她的手指在终端键盘上翻飞,每敲下一个指令,虹膜里的数据流就更湍急一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眼中流动。
陆远攥着医疗箱的手青筋暴起,监控屏上林默的脑波图正疯狂跳动,像即将断线的风筝,在风暴中挣扎。
“苏璃!同步率己经87%了!”他扯着嗓子喊,“你的神经突触会被烧穿的!”
苏璃没抬头,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扯成两截——一截留在现实,看着自己苍白的脸贴在操作台上;另一截正顺着意识链路往虚无空间钻,像根细得不能再细的线,随时可能断裂。
她按下“记忆锚点”的确认键时,指尖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太清楚这一步意味着什么:如果林默的意识被陈夜枭吞噬,她的意识也会被永远困在那片混沌里。
“林默,听我说。”她对着麦克风轻声说,声音通过加密信道注入意识流,“你手腕上的共振环是现实世界的定位器,他的是虚的。你是真实的,他是残片。”这句话像把锋利的刀,精准剖开虚无空间里的迷雾,带来一丝清晰的方向。
林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耳边嗡鸣如潮水涌动。
苏璃的声音穿透了陈夜枭制造的噪音,像根钉子楔进他混沌的意识里。
他低头看向手腕,共振环的红光突然转为稳定的橙黄——这是现实端设备正常运作的标志。
而陈夜枭手腕上的环,正渗出黑色的雾气,像被戳破的气球,缓缓塌陷。
“你输了。”林默突然发力,肘部狠狠撞向陈夜枭的肋骨。
虚无空间的规则在两人打斗中崩塌,实验台的边角割破他的手掌,疼得他倒吸冷气——真实的痛觉,说明他正在触及现实与意识的边界。
陈夜枭被撞得踉跄两步,风衣下摆卷过地面时,带起一片记忆碎片的风暴。
林默趁机冲向操作台,却在触到控制面板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抽噎声。
“哥……”
他的动作顿住了。
林小棠站在破碎的记忆光粒里,手腕上还系着小时候他编的草绳,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板上,溅起微弱的回音,“那天你说要给我买冰淇淋,可等我回家……等我回家……”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后背渗出暗红的血,滴落在地面,像一朵朵凋零的花。
林默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方颤抖,指尖微微蜷缩,仿佛想抓住什么。
他想起小棠被凶手按在地上时,拼命朝他伸出的手;想起爸妈倒在血泊里,还保持着护着他的姿势;想起七天前重生时,手机里小棠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哥,他们来了。”
陈夜枭的笑声从背后传来:“选吧,是要救你妹妹,还是当你的英雄?”
苏璃的声音再次炸响:“林默!那是他用你记忆造的幻影!小棠在现实的安全屋,她还活着!”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林默的意识猛然清醒。
他盯着“启动”按钮,那抹绿色的光映得他眼底发亮,仿佛黎明前最后一丝希望。
他想起今早苏璃给他看的定位监控——小棠蜷缩在防弹玻璃后,抱着他送的兔子玩偶,指甲在玻璃上抓出细小的划痕,那些痕迹像是无声的呼唤。
“我不会再让你用她威胁我。”他咬着牙按下按钮。
控制台发出嗡鸣。
三盏灯依次亮起:红、蓝、绿。
红光像凝固的血,蓝光泛着冷冽的霜,绿光则像暴雨后初晴的天。
林默的掌心沁出冷汗,他听见陈夜枭的怒吼在空间里炸成碎片,看见对方的身影开始像融化的蜡像般扭曲。
而在现实世界,苏璃的虹膜突然恢复了黑褐色。
她踉跄着扶住桌沿,后颈接口冒出一缕焦糊味,鼻腔里充斥着金属与烧焦的皮肉气息。
陆远的惊呼还在耳边,但她的目光紧盯着监控屏——林默的脑波图不再是混乱的锯齿状,而是平稳的波浪线,像退潮的海。
“成功了?”陆远凑过来看,声音发颤。
苏璃没说话。
她望着操作台上那三盏还在微微发亮的指示灯,突然想起林默说过的话:“每个选择都是新的开始,不管多疼。”
而此刻,在虚无空间的尽头,那三盏灯的光正穿透层层迷雾,照向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