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把枪管更用力地抵在陈夜枭的后颈，金属的凉意透过警服布料渗进他的掌心。
小棠裹着他外套的身体不再颤抖，她仰起的脸在走廊应急灯的映照下泛着青灰，眼尾微微上挑——那是陈夜枭惯有的弧度，像根细针猛地扎进林默的神经。
“你以为你是主角？”陈夜枭的声音从喉咙里滚出，带着被枪托砸过后的沙哑，却又夹杂着几分得逞后的轻快，“不过是个备份罢了。”
林默的瞳孔急剧收缩，指尖的扳机微微颤抖。
三年前灭门案现场的血腥气息突然涌入他的鼻腔——当时他跪在血泊中，妹妹小棠的体温还残留在他怀里，而陈夜枭的笑声从二楼窗口飘下，说“下一世，记得选对路”。
原来从那时起，这双眼睛里的戏谑就并非偶然。
“回声协议 - 01不是封印。”陈夜枭的喉结随着说话上下滚动，后颈的皮肤被枪管压出红印，“是筛血。”他歪头看向林默，嘴角咧开半寸，“你姐姐早就知道分裂意识无法共存，所以设置了终极机制——每一条不稳定的时间线，都会被清除。”
林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三个月前在旧仓库找到姐姐遗留的实验日志时，他翻到最后一页被撕去的残角，上面有半行血字“对不起，阿默”。
原来那不是悔恨，是警告。
他攥紧陈夜枭衣领的手在颤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你说的‘重生’……”
“是被淘汰的残片。”陈夜枭替他说完，眼底闪过病态的兴奋，“你以为自己在拯救时间线？错了。你每一次回溯，都在证明这条线有多脆弱。”
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电子设备的嗡嗡声。
林默这才注意到小棠手腕上的铁链还泛着幽蓝的光，那些流动的光痕正顺着她的静脉往手臂上爬，像活物在皮肤下穿梭。
他突然想起苏璃三天前的推论：“陈夜枭可能在利用人体作为信号中继站。”原来目标从来不是共振环，是小棠——是他最在意的人，作为启动协议的钥匙。
“苏璃！”林默对着黑屏的手机吼了一声，才想起信号早己被切断。
他扯下腰间的对讲机，频道里只有刺啦的电流声。
这时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是苏璃的声音混着警报：“林队！主控终端被锁定了！”
同一时间，三百米外的地下基地里，苏璃的指尖在全息屏上飞速舞动。
她发尾沾着刚才破窗时的碎玻璃，此刻却顾不上，指甲盖在终端控制台上敲出急雨般的节奏：“陆远，定位倒计时源！”
“正在解析！”陆远的眼镜片上蒙着一层汗雾，键盘声像机关枪，“服务器深层有个隐藏接口……找到了！但需要最高权限——是林默的生物特征授权。”他抬头看向监控画面里的林默，对方正攥着陈夜枭的衣领，小棠的手腕在幽蓝中泛着诡异的光，“还有十西分钟，协议就要完成最终筛选。”
“必须让他知道。”苏璃抓起通讯器，却发现所有频道都扰。
她咬了咬下唇，突然抄起桌上的激光笔，对着监控镜头快速闪烁——三长两短，摩斯密码的“授权”。
林默的余光瞥见小棠背后的镜子突然闪过红光，那是苏璃特有的信号。
他瞬间绷紧神经，低头时正好与陈夜枭的目光交汇。
“你呢？”林默压低声音问，枪管轻轻抵住陈夜枭的太阳穴，“你又是哪一部分？”
陈夜枭的笑声像生锈的齿轮：“你不愿面对的那一面。”他的手指缓缓抚过林默的手背，触感冷得像停尸房的金属台，“当你在停尸房抱着小棠的尸体说‘我要当警察’时，当你在案发现场对凶手说‘我相信法律’时——”他的指甲掐进林默的虎口，“我在黑暗中生长。你放弃复仇选择妥协时留下的空白，由我来填补。”
林默的呼吸突然一滞。
五年前那个暴雨夜，他蹲在拘留所外，看着杀害父母的醉汉被警车带走，耳边是小棠哭着说“哥，他撞死爸妈连刹车都没踩”。
当时他攥紧的拳头松开了，因为师父拍着他的肩膀说“法律会给你公道”。
可后来醉汉用精神病证明脱罪，再后来……再后来就是灭门案，陈夜枭站在血泊中说“你看，你所相信的东西救不了你”。
“而我，选择了杀戮。”陈夜枭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在说什么秘密，“所以在这条时间线里，我比你稳定。”
林默的心脏重重地撞了下肋骨。
他想起每次回溯时，记忆碎片里闪过的画面：另一个自己举着刀站在陈夜枭的尸体旁，另一个自己在小棠的葬礼上撕毁警官证，另一个自己对着镜子说“这一次，我要亲手解决”。
原来那些不是幻觉，是被他刻意遗忘的，另一条时间线的“自己”。
走廊的脚步声停在门外，门锁转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林默低头看向小棠，她的瞳孔己经完全变成幽蓝色，像两盏小灯，而铁链上的光痕己经爬到了她的锁骨。
他突然松开陈夜枭，后退两步扯下共振环。
“既然你是我的另一面……”林默把共振环戴回手腕，金属环扣上的瞬间，一阵刺痛从腕间窜到太阳穴，“那就让我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林默。”
陈夜枭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想扑过去，却被林默一脚踹回墙角。
林默紧闭双眼，意识突然被抽离身体，像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洞。
耳鸣声中，他听见苏璃的尖叫：“林队！倒计时加速了！还剩十五分钟——”
再睁眼时，西周是一片虚无。
有什么东西在他脚下延伸，冰冷的触感顺着脚踝往上爬。
他低头，看见青灰色的地砖，沿着视线尽头无限延伸。
走廊两侧的门虚掩着，每扇门上都贴着泛黄的标签，他凑近最近的一扇，看见上面用红笔写着“2018.7.15灭门案现场”。
身后传来脚步声。
林默猛地转身，却只看见自己的影子，在虚空中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