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林时安临死前也曾问过他。
那些画面从记忆中涌出，厉封的心疼得发颤，声音却异常清晰，一字一句说：
“我没和任何人睡过，安安，我没有背叛过你，相信我。”
“可白莺说她怀孕了，那天我还看见你抱她……还有那些照片……”林时安的声音含着委屈，头抵在厉封的胸前，眼泪灼湿了一片，“你骗我……你骗我的……”
“我没骗你，安安。”厉封轻拍他的背，“我那天只是在告诉白莺，让她离我远一点，还有那些照片……那些照片，都是假的，你相信我，相信我，好不好，安安……”
林时安沉默着。
厉封弓起背，松开手，去捧林时安的脸，又一道闪电落下，照清了林时安满脸的泪痕，狭长的眼尾红得刺目，泪水断了线似的滑落。
厉封的呼吸滞住，强烈的痛感捏碎了他的骨头，他忍不住，轻轻吻在了林时安冰凉的唇上。
林时安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嘴边的味道只剩下了咸涩。
“我没骗你，安安，我故意让别人拍下那些照片的，我是故意气你的，我不该那么做的，我不该说那些话，安安，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的。”
“我以为我们还有很久，我不知道你病了，不，不，是我错了，就算我们还有很久，我也不该那么做的，我不该去用那些话去掩饰我的懦弱，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你，我收不回来那些话了，安安，我收不回来了……”
他语无伦次，说到后面近乎崩溃，双手颤抖捧着林时安的脸，垂着头，泣不成声。
泪水砸落在地板上，哭声混在暴雨中，林时安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很久，缓慢抬起手，揉了揉厉封的头发，哑声道：
“没事了……没关系，我没恨过你，是我有错在先，我不该把你捆在身边的。”
厉封的手终于支撑不住，无力地垂落，头深深扎在地上，跪伏在林时安身前：“对不起，安安……”
“……”
“嗯，我原谅你了。”
*
雨在临近天明时停下，鸟鸣声驱散了阴霾。
清晨第一缕阳光落下时，林时安在厉封的怀里清醒过来。
身体意外的轻松，那些附在骨髓上的痛不见了，林时安意识到，自己又获得了一次生命。
脑中依旧回荡着微弱的悲鸣声，他知道，自己还没完全记起来，但他己经不再是昨日清晨那个满心欢喜的林时安。
身侧的呼吸声拉回他的思绪，林时安看着身边的人，碎发散在厉封微微皱起的眉间，眼尾的泪似乎都没散尽，他抬手蹭了蹭，将它们悄悄抹去。
手被攥住，异常灼热，厉封依旧闭着眼睛，却紧紧握着他的手。
林时安浅浅呼吸着，心情复杂。
时间究竟给了他们什么？
是一次重新拥抱的机会，还是往复循环的诅咒？
“安安……”厉封的声音哑得厉害，“你饿了么？我去给你做饭。”
林时安看着他泛红的脸，蹙眉，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很烫。
“你发烧了。”林时安坐起来，“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要，别离开我。”厉封的手攥着他不放，祈求似地说：“让我抱抱你，行么？”
林时安又躺回去，把自己靠在厉封怀里。
厉封的身体很烫，几乎能把他烤干，林时安的喉结滚了滚，小臂贴住了厉封的腰。
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厉封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好冰啊，安安。”
“难受么？”林时安问他。
“不难受，”厉封往自己的腰上拽了拽他的胳膊，“抱紧一点。”
林时安定定看他，将身体完全贴了上去。
“凉快么？”
“凉……”厉封环住他，吻在他唇上，近乎贪婪。
“别离开我，安安。”
*
回家的机票向后改签了两天。
别墅里没有退烧药，林时安让厉封在家等着，自己开车去买。
“我和你一起去。”厉封坚持。
“你还在发烧。”
“求你了……我不想离开你。”
林时安无奈让他坐上副驾。
他很久没开车了，安全起见，车开得很慢。
余光扫到副驾，厉封眯着眼睛歪倒在座椅里，呼吸急促，脸烧得通红。
林时安的心隐隐揪着痛，他改了主意，首接开车去医院。
“风寒和疲惫导致的，不用太担心，吊几次水就好。”
林时安点头，让厉封先去输液室打针，自己去缴费，厉封却非要跟着。
“听话，”林时安皱眉，按下他，“发烧就别乱跑了。”
厉封烧得迷迷糊糊，眉头锁着，反复念叨着“别离开我”。
“好了，我不会离开你的。”
林时安叹了口气，既恍惚又心疼，抱了抱他，“在这里等我，不然我要生气了。”
“生气”这两个字似乎是有什么魔力，厉封立刻老实下来，乖乖垂着头坐在椅子上等。
缴完费往回走，没想到竟在这里碰到了老师。
林时安愣了愣，走上前，打招呼。
Alan讶然：“时安，怎么来医院了？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林时安解释了情况，又问Alan来医院的原因。
“我是带那个孩子来的。”
视线投去，一个小女孩沉默地坐在不远处的走廊，目光呆滞地盯着地板，小腿上缠着一圈绷带。
“是个自闭症的小姑娘，她的父母都不在了。”Alan叹了口气，“在福利院里住，摔伤了也不知道吭声。”
林时安想起自己死前的那场义演，又想起在医院里遇到的那个叫笑笑的女孩，微微失神，眼里的光黯了黯。
“她叫什么？”林时安抿唇问。
“她么？Haley。”
Haley，林时安轻声念了一遍女孩的名字，从身旁的自动售卖机里买了几块巧克力，踱步到女孩的身边。
午后的阳光穿过医院走廊尽头的门，林时安走进那束阳光里，蹲在了女孩身前。
Alan远远看过去，少年的面容在暖光下更加柔和，他轻轻笑着，似乎说了句什么，将手里的巧克力递给了女孩。
女孩没什么反应，依旧看着地板发呆。
自闭症的孩子大多都是这样，很难和他人产生交互，Alan轻叹了口气，本想上前，还没迈出步子，却看到Haley伸出手接下了巧克力。
林时安的笑容更深，起身摸了摸女孩的头发，走了回来。
“你和她说什么了？”Alan惊讶问道。
“没什么，”林时安笑，“只是说有机会来教她弹琴。”
Alan满头问号，这话他好像也说过啊，Haley怎么没反应，难不成因为林时安长得比较好看？
胡想时，林时安问：“老师，您知道齐茗的联系方式么？”
*
林时安回去时，厉封己经在输液了。
他老实地坐在椅子里，半垂着脑袋，像是睡着了一样。
林时安手里拿着水，轻轻走过去，走近才发现厉封没有睡，呼吸重得厉害。
他赶忙把水放下，蹲在他身前，握住没有扎针的那只手：“怎么了？你不舒服么？”
厉封的肩膀抖了一下，手一扣，将林时安的手腕攥紧。
林时安抬眸去看他，厉封脸色惨白，眼睛红得像是被扎了刀子。
他转动眼睛，失神看向林时安的脸，嘴唇翕动，声音极为嘶哑。
“安安……”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别不要我……行么，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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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水难收，语言是尖锐的刀，别让它伤害了你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