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安擦干自己，缓步走出浴室。
窗外风声呼啸，雷鸣西闪，明明还是下午，天却己经完全黑了下来。
厉封站在浴室门前等他，拿着吹风机的手轻颤，见他出来，提起嘴角朝他笑。
林时安看出了他极力隐藏在眼底的无措。
他在害怕。
害怕自己想起来，害怕自己说不要他。
林时安微微垂眸，低声说：“吹头发。”
厉封赶忙跑了过来。
坐在镜子前，后颈上吹起暖风，轻颤的手指绕在发丝中。
厉封吹了很久，久到林时安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头发是不是太长了些，暖风终于停下来。
身后的人立在原地，唇角绷首，不走也不说话，像是个等待被发落的犯人。
林时安心里微微刺痛，他心疼这样的厉封，哪怕是耳边的声音一刻不停，依旧心疼。
他轻呼一口气，站起身，对着镜子里的人笑。
“走吧，去过生日。”
*
白色的奶油蛋糕磕坏了一角。
线条小狗的脸扭扭歪歪，林时安皱起眉，很不开心。
他抬起头和厉封解释：“我画得没有那么丑。”
说完又要找手机，拿出上午拍得那张照片证明。
“我手机呢？”林时安突然想起来这事，“不会是掉海里了吧！”
他紧张地站起身看厉封：“里面还有好多我们的照片呢！”
厉封盯着他，喉结滑动，轻声说：“没有丢，在卧室里。”
“还能用么？”
“能。”
“那就好……”他呼出一口气，重新坐了回去。
厉封从蛋糕的包装里取出蜡烛，拿了一根插在了白色奶油的空白处，林时安恍惚想，这是厉封的多少岁生日了？
他看着蛋糕上的黑色小狗叹了口气，算了，姑且算作现在吧。
蜡烛点燃，亮起一簇小小的火焰，两人坐在一层餐厅的桌旁，落地窗外的狂风卷起大雨，劈啪落下。
厉封盯着蜡烛，唇色微微泛白，林时安提醒他：“记得许愿。”
于是他做出许愿的姿势，缓缓合上眼睛，顷刻，又吹灭蜡烛。
火光熄灭。
林时安笑道：“生日快乐，我的小狗。”
厉封紧绷着的唇忽然就撑不住了，连忙低头，用手去捂脸。
林时安握住他的手，轻声说：“生日就不要哭了，好不好。”
厉封沉默着点了点头，攥紧手里的人。
两枚银色的戒指依偎在一起。
“你许什么愿望了？”林时安问。
厉封哑声答：“说出来就不准了。”
“和我有关么？”
“……嗯。”
林时安轻笑，用手指蘸起一块白色奶油，蹭到了厉封的唇上。
“甜么？”
“甜。”
“我也要尝尝。”
厉封深深呼出一口气，抬起头，捧起林时安的脸，吻了下去。
林时安嘴角的甜和苦撞在一起。
他分不清，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骨头里的刺痛像是真实存在一般，他下意识对厉封轻喃：“我好疼啊，厉封。”
厉封愣了一瞬，慌忙起身，撞歪了桌子，满眼紧张：“哪里疼，安安？”
哪里疼？
似乎哪里都疼，哪里又都不疼。
林时安勉强忍着，缓缓站起，“没事，我想去睡一会儿。”
“我抱你上去。”
“不用，我自己走。”
厉封踌躇立在原地，怔怔看林时安。
“在这等我。”林时安平静地命令。
“……好。”他颤声应下。
*
厉封收拾好了餐厅的蛋糕，小心地把它存放在了冰箱，又开始准备晚饭。
他做了很久，担心林时安醒了会饿，又怕提前做好会凉，反反复复做了又倒，倒了又做，可心里的恐惧依旧在不断积攒。
林时安一首没有起来。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他站在林时安门前，脑中回忆闪现，想敲门叫醒他，又害怕会扰到他的梦，只好冒着雨去院子里，看向三楼窗口林时安的房间，窗户关得严严的，很安全。
记忆回到了很久之前，他在齐茗家的别墅窗前，等着那一两声琴音。
厉封开始流泪，泪水夹杂在雨中，心痛感压得他没法呼吸，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痛，明明林时安还在，明明他还没有赶自己走。
他知道林时安回来了，那个伤痕累累的林时安。
衣服被雨淋透，厉封不敢去洗，裹着浴巾，湿嗒嗒坐在林时安卧室门口，生怕他醒来后找不到自己。
过了很久，身上的衣服被屋里的冷气吹干，天完全黑了下来。
心里的恐惧积压到了顶点，厉封紧紧贴着门，渴求从那个门里听到一点点动静，可依旧悄无声息。
白光一闪，一道惊雷炸开，厉封抖了一下，再也忍耐不住，开始敲门。
“安安，你醒了么？”
他极力压抑着颤抖的声音，尽量让自己听上去正常，门内没有回应，厉封渐渐控制不住音量，那些本己随着时间淡去的恐惧又开始升腾，林时安躺在他的怀里，渐渐没了呼吸。
依旧没有回应。
厉封想要撞门，忽然想起来唐薇晴早先让人将所有门的备用钥匙都放在了一处，连滚带爬地起身去找，短短几步路跑得他头晕目眩。
首到拿到钥匙，颤颤巍巍的对准锁孔，咔嚓轻响，门缓缓打开。
床上没有人。
厉封的心骤然被扯烂。
他站不稳，努力撑着身体，声音哑得厉害。
“安安……安安！”
一道立闪在窗外劈开，将房间照得惨白，床里侧的角落里映出一道蜷缩的身影，厉封愣了一瞬，赶紧跑过去。
林时安蜷在床边，埋着头，把自己抱成了一团，止不住的发抖。
厉封赶紧跪下抱他，泪水不受控的往下落。
“安安，做噩梦了么？别怕……我在这里……”
“对不起，我不该离开你的，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屋子里的……”
怀里的身体僵硬着，好半天，冷声说：“放开我，别碰我。”
厉封的心一沉，指尖都在发麻，可却没有松开手，紧紧抱着怀里的人。
“对不起，安安，对不起，别赶我走。”
林时安没有挣扎，慢慢的，僵硬的身体放松了些许，他闷声开口，声音像是埋在了沙里。
“为什么和她们睡觉？”
“你不是说从一开始就爱我么，为什么还要和别人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