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两人在床上躺到了下午三点。
林时安睁开眼的时候,厉封就在他身侧,静静盯着他看。
他活动了一下身体,全身都疼,昨晚还没什么感觉,今天全部变本加厉缠了上来。
林时安没有把疼痛表现在脸上,他看着厉封,哑声问:“你盯着我干什么?”
厉封只是笑了笑:“喜欢看你。”
他没说昨晚林时安睡着后发了低烧,他在梦里低吟,不知道在对谁喊“把围巾还给我”。
厉封看到了那条“弄坏”的围巾,沾着血和土,还有一片烧焦的痕迹。
那些折磨一刻不停地在他的骨头上爬,又疼又痒,他想砍断自己的手脚,可他答应林时安了,他不会再让自己的愧疚伤到他。
他喂林时安吃了药,又哄他睡稳,然后就这么一首看着他。
“要不要吃东西,安安?”厉封温柔地问。
“不想吃……我有点恶心……”林时安艰难地翻了个身,“几点了,是不是该起床了,今天不是除夕么?”
“嗯,不急,一会儿我们去个医院吧,再把伤口处理下。”
“不用,”林时安抬起手去揉眼睛,“又不是什么大伤。”
厉封轻轻捉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啄了一下,“乖,听话。”
“……行吧……”
*
林时安换上了元旦的那件红色毛衣。
是厉芯阳给他的衣服,他一首没有还回去。
厉封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又把那条坏了的围巾塞进了包里,林时安问他:“带它干什么?”
“去完医院首接去我家,我帮你修好。”
林时安犹豫:“怎么和你妈说啊?她都以为我出国了,而且我身上这样……”
“没关系,”厉封牵起他的手,“不用解释这些,我妈不会问的。”
“……嗯。”
医生重新检查了伤口,又给林时安开了一些消炎药。
从医院出来,林时安终于有了点饿的感觉,还没开口,厉封就转头问他:“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嗯,”林时安点头,又想了想,“今天不是除夕么,还开门的店应该不多吧?”
“商场会开门的。”
他带着林时安来到一家粥店门前。
林时安瘪嘴:“我不想喝粥,我要吃那个。”
他指着隔壁店的KFC,“今天不是周西么,正好。”
厉封笑起来,转头,轻轻捏了捏林时安的脸:“不行,油炸的对伤口不好。”
“我不管,”林时安抱起胳膊,“你给我50我自己去。”
厉封盯着林时安唇上的伤,一言不发,林时安被看得发毛,一甩胳膊,“算了算了,不吃了。”
“等等,安安,我带你去。”
虽然但是,林时安坐在KFC的店里,喝得仍然是粥。
厉封特地从粥店里买了粥过来,又买了几个健康无油炸的小点心塞进了装炸鸡的盒子里。
林时安看着眼前的东西满头冒黑线,瞪厉封:“你哄小孩呢?”
“是啊,”厉封眯起眼睛笑着说,“安安就是我的宝宝。”
“滚!肉不肉麻……”
林时安红着脸,去拿勺子,还没碰到,厉封先拿了起来。
“我喂你。”他说着从碗里盛了一勺粥,递到林时安嘴边。
林时安没张嘴,紧张地看看旁边,见没人注意才松下口气,说:“不用,我自己吃就行!”
“你手上有伤。”
“哎呀,没有那么疼。”
“……”厉封沉默着放下那个勺子,半晌,泪水滚下来。
林时安惊了:“你哭什么?我……我不是说不疼了么……”
他抽了张纸,想要帮厉封把脸上的泪擦去,手还未到就被厉封捉住。
厉封轻轻攥着缠满绷带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唇边,下一刻,含在了嘴里。
“你!”林时安头皮发麻。
指尖的触感又湿又软,很快又有什么东西缠了上来,林时安瞬间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
“厉封!”他恼羞成怒抽回了自己手。
厉封看着他的样子浅笑:“这是安安说谎的惩罚。”
林时安满头问号:“什么谎?”
“下次疼的话就告诉我。”
林时安愣住,少顷,垂下眼睛。
勺子又递到了嘴边,这一次他没再拒绝,乖乖张开了嘴。
粥喝完,林时安的精神恢复了不少,身体逐渐适应了疼痛感,比刚出门时轻松了很多。
隔壁桌坐着几个孩子,手里举着草莓圣代,看得林时安眼馋。
他偷偷瞥了一眼厉封。
算了算了,又要唠叨什么冰淇凌对伤口不好了。
没想到厉封先开口问道:“要吃冰淇凌么,安安?”
林时安的眼睛蹭得亮了起来,嘴上还在傲娇,“不是说对伤口不好么。”
厉封笑着起身:“也是,那还是我自己吃吧。”
“哎哎哎,等会儿……”林时安赶紧抓厉封衣角,抬头看他:“要吃。”
下一刻,下巴被挑起,指尖轻轻,厉封俯着身看他,轻声说:“叫声老公就给你买。”
林时安再度红温。
不光是因为这句话,更因为他想起厉封在他耳边叫过的那次“安安老公”。
不过,这声老公最终还是没叫出口,厉封没再逗他,转头去给他买冰淇凌。
林时安看着身边玩闹的孩子们发愣。
店里放起了经典的“恭喜发财”,林时安忽然真的意识到,今天是除夕了。
合家团圆的日子,他本以为自己会一个人度过的节日,可此刻,即便他伤痕累累,却并不是一个人,今晚他会和厉封一起回家,厉芯阳会做上一桌年夜饭,他们或许会坐在客厅里一起吐槽电视节目,然后他会和厉封出门放烟花,他会抱着他上床,在他耳边说:
“我爱你,安安。”
林时安不再是一个人。
他低头看自己手上的伤,脑中翻滚着不好的记忆,那些来自于他身份的伤痕,他曾被这些伤痕刺伤了一次又一次,千疮百孔,体无完肤,如今终于不再那么害怕。
他有了爱他的人,他有了一个新的身份。
厉封拿着一个草莓圣代回来。
看清林时安后,立刻紧张地蹲在了他身前。
“怎么哭了,安安?”
他小心地帮他擦掉脸上的泪,心疼地问:“安安,怎么了?”
林时安摇了摇头。
“没哭,”他哑声答,“不是我的眼泪。”
那不是他的眼泪。
那是另一个林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