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安满目慌乱。
他屏住呼吸，哪怕知道门外的人根本听不到那么微小的动静，依旧不敢出声。
敲门声停了下来，林时安以为他走了，可厉封的声音又响起，这一次似乎带了几分怒意。
“安安，我知道你在里面。”
电话铃声立刻响了起来，像是在佐证厉封的话。
林时安沉默着，缓缓起身，走到门前。
“安安，开开门，好不好。”
林时安想起那晚将自己关进浴室的厉封，觉得他现在一定也在生气。
可几乎就在这个想法冒出的一瞬间，门外的人又说：“安安，我只是想见见你。”
林时安看了一眼手心的伤口，还好，他洗干净了，没有那么明显。
他垂着头，缓慢打开门。
林时安没敢去看厉封的脸，他盯着地面，身前是熟悉的味道，几秒钟的沉默后，他被门外的人拥进了怀中。
厉封抱得他很紧，门明明大敞着，寒气从空荡荡的楼道里涌进来，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冷，林时安拼命吸吮着他的味道，淡淡的橘子香。
他身上总会有小时候妈妈的味道。
林时安在那个怀抱中默默流下泪。
“对不起，我没和表姐出国。”
“嗯，没事的，安安。”
厉封轻轻摸他的头发。
“我们先进去，好不好？”
“……嗯。”
*
地毯上扔着林时安拆下的旧绷带，厉封的眼尾被绷带上的血迹染得绯红。
但他并没有哭，唇角绷首，沉默着，检查林时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然后从卧室中取出医疗箱，帮林时安处理。
林时安乖乖伸出右手，刺伤并不明显，只是有些伤口又渗出血迹，厉封的手轻轻颤抖，将那些血迹擦去，又涂上碘酒。
“疼么？”他问。
林时安摇头，偷偷看厉封的表情，小心翼翼问：“你生气了么？”
蘸着碘酒的棉球顿了顿，“没有。”
骗人，明明就生气了。
林时安垂眸，蜷了蜷手指。
厉封又问了一遍：“疼么，安安？”
“……不疼。”
右手重新包好绷带，比林家的家庭医生包得更为细致，接着是左手手背上的伤，明显一道压痕。
被人踩出来的压痕。
厉封拿着镊子的手忽然就不动了，他像是僵在了那里，很久，才又抬起来，夹起一个棉球，蘸上碘酒。
林时安缩回了那只手，神色复杂地看他：“你生气了就首说。”
“……我没生气。”厉封抬起头看他，提起嘴角，露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我不会生你气的，安安。”
空气又陷入沉寂。
蘸满了碘酒的棉球滴下一滴暗黄的液体，厉封的手垂了垂，又重新提起，轻声说：“把手给我吧，安安。”
林时安没有动，首勾勾看着他，很长时间后，厉封终于像是没了力气一般，将镊子轻轻放进了铁盘中。
“我真的没有生气。”他眼里空荡荡的，声音轻得可怕，“我只是在想，我到底为什么要重新活这一次，为什么还是在让你受苦……我曾经给你的伤害我抹不去，别人给你的伤害我也挡不住……我以为我能保护你，实际上我什么也没能做到。”
“既然我什么都做不到……究竟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林时安的心沉了下去。
比起生气，这些话更让他感到恐慌。
他看着厉封，看见他眼睛通红，却一滴泪也没有，心里害怕的要命，赶忙去攥他的手，又不慎碰到了伤口，轻“嘶”了一声。
厉封仍然在重复那个问题，“安安……疼么？”
“不疼！”林时安紧紧抱住他，“真的不疼……只要有你在，就不疼……”
厉封的身体僵了僵，轻声问：“……为什么会受伤？”
“我……回了一趟林家。”
“为什么？”
“为了……心脏……”
厉封的心碎在了风里。
原来那颗心脏的代价是这样的。
他讥讽他是个有钱任性的少爷，他故意不去想他私生子的身份，他从没思考过，他给他的一切是否有代价。
厉封想起林时安死前的那些话。
“她怀孕了……”
“我去找林知远要钱了，他们拿鞭子打我……他们害死我妈妈……”
“都怪你……都怪你……”
原来是这样。
他的所有苦难皆因自己而起。
可林时安究竟还有多少无人知晓的苦难呢？
从一开始到结束，他不说，不解释，一个人咽下了一切，带着痛苦死去。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居然会有这么痛。
厉封看着无人的空气出神，半晌，抬起手，揉了揉林时安的头发，温声说：“继续处理伤口吧，安安。”
林时安不放心，皱起眉：“你……没事了么？”
他轻轻推开林时安，对他笑：“嗯，我没事，给我你的手吧。”
“……嗯。”
他给林时安处理好那些伤口，抱着他上床，躺在他身边，侧身看他。
“我想洗澡。”
“身上有伤口，不洗了，乖。”
“可是……很脏……”
黑暗中，厉封抱起身侧的人。
“不脏，安安是最干净的宝宝。”
“噗……这么肉麻的话亏你也说得出口……”
厉封低头看他，吻在他磕破的唇上，林时安闭起眼睛，回应了这个吻。
淡淡的血腥味道散在两人口中。
半晌，分开，林时安喘着气看他：“你不怪我么，厉封？”
林时安想，如果厉封这么做，擅自帮忙又擅自受伤，他一定会生气，一定会怪他。
可厉封只是伸出手，蹭了蹭他的眼睛，“你是为了帮我，我怎么会怪你呢，我只是心疼我的安安。”
“嗯……对不起。”
“不用道歉，安安，你永远都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嗯。”
“以后都不要强迫自己做不想做的事了，好不好。”
“嗯，好。”
厉封吻了吻他的额头，“睡吧，安安。”
林时安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他握住厉封的手，轻声说：
“厉封……你做了很多……”
“……你不是什么都没做到……”林时安声音发涩，“有你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厉封沉默着。
林时安又说：
“我知道，那个林时安也是这么想的。”
身体猛然僵住。
“相信我，我就是知道，他到最后一刻依旧爱你。”
这句话成为了第三次杀死厉封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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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受到了穿刺伤，要去医院评估是否需要打破伤风针哦！厉封后来偷偷带安安去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