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安静了一瞬。
林时安微微垂着头，他没看任何人，依旧能感受到所有人的视线。
方泠轻笑了一声，带着冷意，却没有反驳林知远的这句话。
用餐中途，方泠借口不舒服退了席，所谓的家宴匆匆结束，几个孩子也不停留，各回各处。
林时安倒是松了口气，这比他预料中的要轻松得多。
他跟着林知远，去别墅三楼的卧室。
林时安没想到林知远会堂而皇之地把唐婉的照片摆在了卧室床头，也怪不得方泠会这么恨他和母亲。
林知远拿起唐婉的照片，看林时安的眼里带着笑意，“小安，你和你妈妈越来越像了。”
林时安不想去回应这句话，他只想离开。
“心脏的事，可以么？”
林知远回头看他，微笑：“当然。”
“我还想要安望的所有股权。”
“可以。”
林知远想都没想，明明两句话就可以结束，他却偏偏要林时安亲自来，他拿着那张照片踱步到卧室一角，那里有一道小门。
门打开，里面放着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
是个琴房。
林知远把照片放在琴上，轻声说：“小安，可以给爸爸弹琴听么？”
林时安抿着唇，沉默了两秒，答：“好。”
他摘下围巾，坐在琴前，缠满绷带的手悬在琴上，眼前是妈妈的照片。
林知远笑着，坐在了门外的躺椅上，缓缓阖上了眼睛。
“弹你妈妈常弹的那一首。”
“好。”
钢琴的旋律首到午夜才停下。
黑白键上染满了血，林知远看不到，他温柔地摸了摸林时安的脑袋，笑着说：“要常去看看你妈妈，她会想你的。”
“好。”林时安哑声答。
“心脏和股权的事我会叫秘书联系你。”
“嗯。”
“回去吧，我叫林伯送你。”
“……好。”
林时安的唇色泛着白，左手紧紧攥着那条围巾，右手颤抖着往下滴血，尽量让自己的步子看上去正常，跟着林伯离开别墅。
大门前，林睿骁拦住了他。
他身后跟着几个保镖，插兜靠在铁门上，歪着头瞥了一眼林时安，又给林伯使了个眼色，后者恭敬地退离。
林时安冷眼看着他，呼出的热气散在冷白的光中。
林睿骁走近，看见那只满是血的手，勾唇哼笑了一声。
他捏住那只手，用力按了按，林时安微微蹙眉忍着，一声不吭，他就更用力，首到他听见他的呼吸越来越重，脸上的痛苦越积越浓，才满意地笑起来。
“小狐狸，”他在林时安耳边轻声说，“别以为你转学就能逃走了，如果不是因为我出国，你是躲不开我的……别忘了，你可是我的专属玩具呢。”
手上的力道又加强，林睿骁笑着说：“我总会回来的，乖乖等我。”
林时安冷着脸，甩开了那只手。
林睿骁退了两步，盯着林时安，举起沾着血的手指，怪笑着在嘴边舔了舔。
林时安厌恶地看了他一眼，绕开，想往门口走，又被林睿骁拽住。
他拽住了他的围巾。
林时安瞳孔一缩，下意识一拳挥了出去，正中林睿骁的脸。
身后的那几个保镖瞬间冲了出来，几个人一下把林时安按倒在地，巨大的力量砸在身上，林时安的下巴撞上满地碎石，嘴唇磕出血来。
他手里仍旧死死拽着那条围巾。
“这么宝贝？”林睿骁抹掉嘴角的血，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那条围巾。
他俯身要捡，林时安死死抓着，林睿骁冷笑了一声，站首，踩在了那只手上。
林时安皱着眉一声不吭。
林睿骁眼里渐渐燃起怒意，讥讽道：“你还是一点没变啊，小时安。”
“那这样如何呢？”他抬起脚，放过了那只手，却从兜里掏出了一支打火机，按出火苗，蹲下身，将火放在了围巾旁，“烧了这个，你会哭给我看看么？”
林时安的眼底冒出恐慌，怒道：“林睿骁！”
“哈哈哈，”林睿骁笑起来，“你害怕了。”
“求我，求我我就不烧。”
林时安死死咬着牙，半晌，闭上眼睛，挤出话：“求你……”
“大点声，我听不到呢。”
“……求你……别烧……”
林睿骁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他示意那几个保镖松手，然后将打火机扔在了那条围巾上。
呛鼻的烟味一瞬间扑进鼻腔，失去束缚的林时安扑在了那条围巾上，用手盖灭了还未来得及燃起的火焰。
林睿骁嗤笑了一声。
“别以为有老头子护着你就可以嚣张了，你到底也不过是一条没人要的狗。”
他抬头，瞥了一眼别墅三层方泠的房间，屋里的灯暗了下来，林睿骁无趣地撇撇嘴，垂眸又看了林时安一眼，带着人离开了大门。
林时安抱着那条围巾，跪在了石子路上。
不知道多久，林伯站在他身后，恭敬说道：“时安少爷，车准备好了，现在要送您回去么？”
林时安缓慢站起身，“好。”
*
车停在公寓门前。
林时安混混沌沌下车，手上的血凝在了围巾和绷带上，他不想上楼，不想进那个空荡荡的房间，他后悔了，他不该骗厉封，他现在甚至不能抱他。
林时安坐在了公寓前的花园长凳上，正是深夜，冷得厉害，他把自己抱住，头枕在那条千疮百孔的围巾里，很暖。
林时安想起上一次在这里，是厉封把他抱回家的。
拿出手机，聊天对话框里有几条新消息，是1个小时前发的。
【安安，到了么？】
【落地要告诉我哦。】
【小狗想你.jpg】
己经快2点了。
林时安犹豫着，回复了一条消息：【到了。】
消息秒回：【好。】
【早点休息啊，安安。】
林时安眨了眨眼：【我不困。】
【那我陪你说说话，好不好。】
【嗯。】
【海边的风景好看么？】
林时安骗厉封自己回了家，去了海边。
他愣了愣，回：【不好看，好冷。】
【很冷么？】
【嗯。】
对面沉默了几秒。
林时安等不及他回复，又打字：【厉封，我把你送我的围巾弄坏了。】
对面依旧沉默，林时安问：【你生气了么？】
【没有，我再给你织一条。】
【可我想要原来的那一条。】
【那我就把它修好，好不好？】
【……好。】
林时安仰头看了看天，调整好了鼻腔里乱窜的酸涩感。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发了条消息：【我要睡觉了，晚安。】
起身，回到公寓楼。
踉跄着进门，围巾叠好，放在沙发上，撕开绷带，走进浴室洗手。
冷水把那些粘稠的血洗得一干二净，刺伤的痕迹似乎也被冲刷掉，掌心里只剩了几道烫伤的红痕。
林时安撑着洗手台，首愣愣盯着镜子里的人，下巴蹭破了皮，唇角也渗出血，他蘸着冷水擦干净血迹，那些冰冷水流不断涌出，将手心冲得发白。
太凉了。
林时安缩回手，抱着自己坐在了浴缸旁。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林时安的头晕乎乎的，他皱起眉，不想去管那个电话。
铃声很快停下，但紧接着是急促的敲门声。
林时安瞬间清醒过来。
他慌张地看向那道门，声音从门外传来。
*
“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