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三年三月一日背在我身上的花书包比过年妈妈给我缝的新衣服还让我喜欢,里面装着几个小本本,一只花铅笔,一个铅笔刀,这是我攒了二年压岁钱置办的学习家当,这里有爸爸的哥们风生大爷给的五角钱,苏大爷三角钱,老叔两年给的二角钱,爸妈两年给的二角钱。这些钱五分钱西块糖,大哥给我算来能买将近一百块糖,能装满满一花书包,想想都流口水。到了学校门口我还是不放心地打开花书包看看所有的东西都在,学校对于我不陌生,跟姐姐和哥哥都来过,自己偷偷地蹲在教室外面听里面老师讲课,学生说话,今天我终于等到能进教室了,我能上学了。
学校是西周教室中间操场,我的班级在阳面的中间位置,正是那年开批斗会的地方,每每来到这里我好像又看见爸爸喊口号和领弟爸爸倒地的情景。
开学的第一天看我的人最多,姐姐己经是五年级的学生了,她下课来看我,跟着她的有她同学,哥哥也来看我,最让我吃惊的是爸爸来看我,大队部就在学校旁边,爸爸还被校长请进办公室了。
新书第一天就发下来了,里面每一页都画着图画,回到家我一遍一遍地看着,原来偷看哥哥和姐姐的书他们都不让,说我把他们的书都弄脏了,现在我也有书了!看书时哥哥时不时地念上面的字,我生气地躲着他,他的样子真是在臭显摆。爸爸晚上回来拿回一打报纸让姐姐把今天我们发的书包上书皮,我发现姐姐把最好看的报纸包在自己的书上,我的是第二好看,哥哥的一个图片都没有,姐姐要我藏起来不让哥哥知道,这是我和姐姐的秘密。第二天全班只有我的书是包了书皮的,我看见其他同学羡慕的眼光,我自豪地想到了爸爸。
学校的日子让我快乐无比,我喜欢语文课,老师每堂课都像讲故事一样,数学课我想法得到老师的表扬,体育课和课间我有一群玩伴,放学和上学姐姐和哥哥领着我,不会的姐姐和哥哥一看就会。我不在梦想着像老叔那样赶马车,像爸爸那样开拖拉机,我想当老师,像书上说的当解放军。
一个月后我的书皮又坏了,放学后姐姐领着我去找爸爸要报纸。我们走进大队部爸爸正在和几个民兵说着站岗巡逻的事儿,我和姐姐进来爸爸和几个民兵都看向我们,爸爸问:
“放学不回家来这儿干啥?”
爸爸在外人面前对我们总是一脸严肃,这也是我们很少来这里的缘故。
“喇嘛书皮又坏了。”
爸爸转身从后面文件柜里翻了一会儿拿出一张画报弟给姐姐。
“这个结实。”
姐姐接过来我们正要走的时候凤生大爷家的二娘跑进来对爸爸哭着说:
“宝三兄弟快去看看吧,红卫兵要把你二哥带走。”
“为什么带他?”爸爸听后吃惊地问。
“说是传播孔孟之道,带走的还有苏大哥。”
“你们几个再去叫几个民兵来这里集合。”
那几个民兵在爸爸命令下跑了出去,二娘坐在离我近的长条凳子上把我揽在怀里哭泣着。
“二嫂你别着急,我想法把我二哥和大哥留下。”
苏大爷是中学校长,二大爷是供销社主任,他们都是从县城调到我们这里,是有学问的人。爸爸请他俩在家吃饭喝酒后拜为异性兄弟,可也巧苏大爷在家排行老大,二大爷在家排行老二,爸爸在家排行老三,而他们结拜年龄也是如此,后来我们见到两位大爷的家人称呼也是没有变化。
不一会儿十几个民兵来到大队部,爸爸打开大队部里边的小屋让民兵每人拿一支枪,爸爸的还是那只带弹夹的枪。
“学校后边是唯一通往县城的路,你们几个埋伏在公路两侧,有汽车声时听我的命令。”
几个民兵听完后背枪跑出去,爸爸看看我和姐姐说:
“你们两个赶紧回去,二嫂你也回去,这里有我呢。”
“三兄弟,你二哥的事儿就拜托你了。”二娘说话好听,他在中学教学生语文课。
我和姐姐跑出大队部,我俩不可能错过看这么大热闹的机会,我们藏在路边小矮墙后面,姐姐用手按着我,我紧贴在姐姐身边,静的只听见姐姐心跳声。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听到汽车的马达声,姐姐小声说:“来了!”
我要抬头姐姐总是按着我,我还是挣脱了姐姐。
“别让爸爸看见。”姐姐小声说。
“我知道!”
我像电影演的一样在矮墙的豁牙处探着一个眼睛往外看,一辆长鼻子小窗户的敞篷车沿着马路向学校这边开来,上边站着很多人,快到学校时爸爸从学校门口扛着枪走出来面对着驶来的车站在路中,爸爸一挥手十几个民兵也都举着枪排在爸爸两侧,汽车在离爸爸几米的前面停下,从车楼里和车厢上下来三个戴军帽,穿绿军装并且戴着写“红卫兵”袖标的年轻人。
“我们是毛主席领导下的红卫兵战士,进行的是文化大革命运动,任何人阻挡都是反革命!”他们说着一起举起红语录。
“我们是毛主席领导下的民兵连,保卫祖国和人民的安全!”爸爸厉声说道。
“我们正在进行批林批孔,斗私批修运动,这里带走的是孔老二的余孽!”领头的红卫兵同样高声大喊。
这时车上的红卫兵一起大喊;
“革命无罪!造反有理!”
“请出示你们的证明和带人手续。”
爸爸的声音压过了口号声,他们停止了喊口号,下来的三个红卫兵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再说一遍出示你们的证明和带人手续!”爸爸的声音更加有力,使我想起电影中的解放军连长。
“我们没有手续,革命无罪!造反有理!”
红卫兵头目喊完所有的红卫兵齐声喊起口号,这时很多村民出来围观。
“所有革命群众退后,民兵连准备战斗!”
爸爸命令道,红卫兵们仍然喊着口号。
“再说一遍,放下我们的人,调查由我们进行!”
爸爸命令道,红卫兵们充耳不闻。
“哒!哒!哒!”
爸爸举起枪向天空打出一串子弹,红卫兵三个头目抱头逃窜,其中一个被路边石头绊倒了他还不忘滚了几下藏在一颗树后,车上的红卫兵都鸦雀无声地躲在车里。爸爸的民兵上车将苏大爷和二大爷还有两个捆绑着的人一起拉下车,其中有当过国民党兵领弟的爸爸。下了车爸爸命令将捆绑的绳子解开。
“你们记住!我的人一个都不能带走。”
说完爸爸把苏大爷等西人一起领进大队部。过了很久红卫兵们上车匆匆离去。
爸爸像电影中的战斗英雄一样,后来看到书本上的董存瑞,黄继光我总自豪地想我也有一个英雄的爸爸。
姐姐给我包书皮用的是一只大拳头下蹲着一个抱着头孔老二的图片,很多年后我才知道这个孔老二叫孔丘己经死去两千五百年了,据说孔子也是将军之后,可他做梦也想不到两千五百年后又被揪出来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