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镜不知道叫时韫来是好是坏。
他明白时韫对他的占有欲不比其他人少,而且似乎还跟梅颂雪有过节。
如果时韫过来没有帮忙劝架反而加入战场的话,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梅颂雪一人对付燕弛和楼逝水,能捡回一条命都是万幸,要是再加上一个时韫,他必死无疑。
司镜看得出来,燕弛和楼逝水在外面都是有钱有势的人,甚至背后有着极其庞大的势力链条。
而梅颂雪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就算死在他们手里,也不会有人去追责的。
可是除了时韫,好像也没人能救梅颂雪了。
……
阶梯上的三个人打成一团,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没人看见,只不过看见了也没人敢管。
三人身上都挂了彩,尤其是梅颂雪。
他真不愧是被楼逝水评价过“能打”的人,一对二竟然还能撑得住。
只是嘴角渗出鲜红血迹,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慢慢地聚成一个小血洼。
楼逝水在某个间隙停了手,司镜走后,他整个人就像解开了某种封印,浑身散发着浓重的杀气。
燕弛疑惑地回头看他:“喂,怎么不打了?”
心软了?
他想想都觉得好笑,楼逝水怎么可能心软。
他有犯罪型人格兼严重的狂躁症,一旦打起来是绝对要致人于死地的。
楼逝水转了转脖子,发出骨骼错动的“喀喀”声,他一记眼刀瞪了过去,修长染血的手指按在了镜架上。
燕弛眉心微动,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也停了手,笑道:
“你不至于吧,又犯病了?”
梅颂雪单手杵地,咳出一口血来,看着楼逝水的动作,猩红的舌尖舔了下唇角,声音有几分虚弱:
“你摘啊,来打死我。”
燕弛:“楼逝水,你冷静点。”
梅颂雪死了也不要紧,只怕楼逝水杀了他之后无法自控,又闹起来,那就很难办了。
楼逝水着冰冷的金属镜架,只说了一句话,将燕弛堵得哑口无言:
“他碰了小镜。”
燕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背过身去,摆了摆手,只当没看见:
“时韫要是知道了,别说我看见了。”
“叮——”
背后传来一声冷哼,还有金属落在地上的声音。
楼逝水将眼镜折起来,丢在了地上,水晶镜片反射着刺眼的光。
男人眸子猩红,眼底是一片无机质的苍茫,好像是某种死物一般,没有一丝活气。
染血的手微微颤抖,是兴奋到极致又难以压制地细颤,好像一只渴血的恶兽。
……
时韫带着人过来时,看到的是一副地狱般的惨景。
燕弛揍人揍得手酸,脖子仰起,懒懒地靠在台阶上。
一条腿屈起,另只手取下腰间的铂金酒壶,潇洒地往嘴里灌酒。
汗珠顺着碎发滴落,在阳光下闪着光,看起来风流倜傥、少年肆意。
——如果忽略掉层层台阶上那长长蜿蜒的血迹的话。
最高一级台阶上,那仰面倒下的人己经出气多进气少,面如金纸,唇无血色。
身下淋淋沥沥地淌出血迹,从最高一层台阶一路流到时韫脚下。
时韫喉头一紧,将一旁跟来的司镜掖到了身后,不让他看见这种血腥的场面。
可司镜早就看见了,他被吓得呆了,连反应都变得迟钝起来。
乖顺地任由时韫把他揽在身后,可是这场景却深深地印在他心里。
他知道躺着的那个人是梅颂雪,看起来一点呼吸都没有了,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任人残忍殴打。
比梅颂雪现在的样子更恐怖的是楼逝水。
司镜知道他高冷薄情,是很冷的性格,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阴郁暴戾的样子。
哪怕梅颂雪己经躺在那里没了反应,但楼逝水仍然没有停手,提起他的衣领,拳头如雨点般打下去。
他打人的时候疯狂狠辣,上半身没有多余的动作,结结实实地揍在人身上。
他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楼逝水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也是像现在这样,没戴眼镜,浑身都是血,冷戾的凤眸首首地对上他。
戴眼镜和不戴眼镜的楼逝水简首就是两个人。
戴上眼镜高冷薄情,摘下眼镜就是嗜血杀神。
时韫:“小镜,你先待在这,别上去。”
时韫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耐着性子拍拍司镜的肩膀。
他真后悔带司镜过来,可是实在受不住他小猫一样的撒娇。
谁知道楼逝水摘了眼镜呢,早知道他说什么都不会同意司镜过来的。
时韫瞥见那被楼逝水丢到一边的眼镜,带着人快步走上去。
燕弛看见他,狭长的眸子眯起,对着他举了举酒壶,声音幽凉:
“时监长,要不要来一点?”
时韫目光冰凉,指了指楼逝水,责问道:
“燕弛,你怎么没看住他?”
燕弛灌了一口酒,笑着摊摊手,惋惜地说道:“别生气啊时监长,我打不过他呀。”
时韫一见燕弛这笑眯眯的样子就觉得头疼,简首是鬼话!
就算楼逝水犯病的时候没人拦得住,可要是燕弛全力阻止了的话,也不至于完全拖不住。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要说梅颂雪那恐怖的一身伤没有他的手笔,时韫打死都不信。
时韫伸出手指,隔空对燕弛警告地点了两下。
楼逝水机械地提着拳头,仿佛设定好的程序,在地上的人断气之前,绝对不会停下。
可是他那鲜血淋漓的拳头却突然顿在了半空中,楼逝水冷冷地回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时韫抓着他的手腕,手臂上青筋鼓起,同样冰冷地睨视着他:
“楼逝水,别发疯。”
楼逝水面无表情,猛地抽回手腕。
时韫当然是抓不住他,这时候的楼逝水如果不把那阵暴虐的疯劲发泄光,是没人能拦得住的。
时韫只能继续阻拦:“楼逝水,这个人不能死,他很重要。”
“他是最顶尖的黑客,上面的命令,叫他留在帕斯卡做事。”
“你不能不顾及联邦的利益,他要是死了,是联邦的极大损失!”
楼逝水完全听不见,双眸血红,从腰间贯穿到肩背的蟒纹被鲜血淌过,更显得狰狞诡异。
时韫堪堪招架着,最后没办法了,只能喊了出来:
“小镜还在下面呢,你想吓到他吗?”
此话一出,楼逝水终于有了反应,漆黑死寂的眼珠转了转,眼中血色褪去,慢慢地收了手。
时韫见状,连忙示意身边的狱警,把梅颂雪带走。
几人七手八脚地把梅颂雪架了起来,他伤势很重,估计治好了也是植物人。
狱警驾着梅颂雪下了台阶,司镜连忙焦急地跑了过来,茉莉的香气竟将那股难闻的血腥气冲淡了不少。
那刚刚还宛如死狗的男人竟然奇迹般地睁开了眼,对司镜狡黠地笑了一下,薄唇张合着,眸子亮如星子:
“小、小镜,我……赌赢了,你、你关心我。”
司镜不知道这人都这样了,还在说些什么胡话。
他顾不上梅颂雪浑身的血污,小手揩去他唇边的血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你快别说了,好好治伤。”
没想到梅颂雪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小镜,赌你会找人来、来救我的,我赌赢了。”
“你真是疯了。”司镜喃喃道,“那我要是没救你呢?”
“那我就输了呀,能见、见你一面,不亏的,我赚了。”
梅颂雪瞳孔都渐渐扩大了,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偏偏他自己毫不在意。
好像自己这条命就是为了今天任性地赌一场。
拿命来赌司镜心疼他。
司镜温柔地垂下眸子:“你不痛吗?”
梅颂雪坚定地摇头。
司镜的指尖颤抖着摸他的眉弓,粉软的唇瓣说出的都是他爱听的话。
他怎么会痛呢,高兴都高兴死了。
司镜轻笑了一声,缓缓地抽出手:“是,你赢了,快去吧。”
梅颂雪没有再说话的力气,撑着一口气见司镜的他终于昏死了过去,任由狱警将他送到狱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