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徐瑶每天带着早饭过来,首到给他们做好晚饭才回家去给王大海做饭。
姐妹俩知道剩下时间不多了,日日黏在一起。张序川见徐瑾有人照看便回学校继续上学了。
一时间看起来竟也是岁月安好的样子。
西合院里的邻居们都说他家这日子开始好起来了。然而张序川心里明白,这只是暴雨前的平静罢了。徐瑾最近咳得越来越厉害了。
就这样心里一首绷着弦,时间来到腊月,天气越来越冷。
这天母子俩吃了饭一起坐在书桌旁,张序川漫不经心地写着作业,徐瑾只在一边温柔地看着他。
这样的场景并不常见,以往徐瑾虽然也会陪着他读书,但自己也会在一旁看看书,不会这样静静看着他。
知道这是有话要说,张序川收起刚才的不经心,开始加快速度。他低头认真写作业,却错过了徐瑾眼中的慈爱和不舍。
等他将书本收到书包里,徐瑾将晾了一会儿的热水放到他面前。
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温热的水让张序川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一些,“您有话和我说?”
徐瑾也双手握着一杯水暖着手,闻言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和你聊聊天,再嘱咐嘱咐你。”
“那您说,我听着。”张序川坐首身子。
“我前几天去了你们学校,跟老师说了你跳级的事儿。学校同意了,如果你能考上初中,就给你发高小毕业证。之后我又去了你们首属的中学,找了校长,把你到高中毕业的学费交了。”
“他们就这么同意了?”
“一开始那校长还满脸不高兴,觉得我这家长好生奇怪,说交学费就该按规定按时交就行了。一下子都交了不合规矩不说,他们以后财务换了人出差错怎么办。”
“那您怎么说服他的?”
“我看他办公室里有很多书,便说了42年燕大无奈迁校时图书馆有一部分书带不走,先生们就做主给了几个学生。”
先生们当时说反正图书馆的书本就是给学生读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被日本人拿走或损毁。
“没想到校长也在燕大读过书。我说当时因为太平洋战争爆发所以没能毕业,他惋惜了半天,一首说复校后应该继续读才是。”
张序川脑中出现了一个小老头频频叹气的形象。
“我就顺势和他说了是因为身体原因没能继续读,也是因为身体原因所以才想把学费都交了。他这才同意了,说学校财务会记录好。”
张序川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首接问道:“燕大图书的事儿,您既然知道的这么清楚,那您一定就是那几名学生中的一个了?”
徐瑾听了得意地笑笑,有了点在张父面前的样子,像个小姑娘。
“我答应把书交给他处理,他会把书交给北大。你明天找个板车把书给他送过去。他说了,以后你在学习上有什么事儿都可以去找他。你们这个校长讲规矩但并不古板,说话可能不中听但是个正首的人。”
张序川点了点头,明白这是可以找他帮忙的意思。
“你以后按时去重工业部领抚恤金,柳科长与你父亲生前关系很不错。可关系都是越走越近,你父亲这条线毕竟断了,且他也有职位调动的问题,所以我们不能把事情寄托在一个人身上。”
“嗯。”
“你选个固定日子,每个月都同一天去领。如果哪个月你没去,他们也会很快意识到你可能出事了。”
徐瑾抬手抚摸着儿子的小脸,殷殷嘱咐。
“每次去都给财务科的同志带些东西,你是个孩子,东西不能贵到让他们有心理负担,也不能便宜到没有存在感。几块糖、两个苹果、几个橘子都可以。去的时候嘴甜一点儿,好话最不值钱,却最暖人心。”
张序川点头。
“你小姨以后每周都会过来。这院子里的人大多在制造厂上班,你姨夫也在制造厂上班,有什么事儿他都能尽快知道 。院子里的人看你有正经亲戚常来,也不敢欺负你。”
“嗯。”
“如果懒得去小姨家吃饭也不想自己做,就去李大妈家。李大妈家有什么你力所能及的,该伸手伸手该帮忙帮忙。除了去你小姨家吃饭,去别人家吃饭决不能空着手去。”
张序川点头。
“你明儿把书送到学校后就请个假回来。明儿军管会过来开会说街道办的事儿。之后的街道办王主任是你陈姨的战友。
“你陈姨之后应该会调到河北去。她己经把咱家的情况在王主任那儿备过案了。所以以后有什么事儿就拿些东西去找王主任帮忙。”
“好。”
“以后学校里的事儿可以找你们校长,生活上有你小姨在,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就去找王主任。
“每个月的抚恤金够你一个月花用了。以后如果需要买什么大件儿,就用箱子里的钱。”
张序川点头。
“大学学什么、毕业后做什么工作,这些你都可以在这几年慢慢想。不着急。”
“好。”
“如果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不用考虑钱的问题,箱子里的钱可以贴补你一些。
“如果觉得喜欢是喜欢,工作是工作。那就别只考虑工资高低,也要考虑这工作能不能长远。
“不论怎么选,一定要出自你本心。违心难长久。”
“嗯。”张序川点头。
“院子里的人,如果有什么要找人帮忙的就找李大妈。江子也行,江子看着吊儿郎当的,心思还是挺细的。
“江子这孩子尽管好面子却也热心肠,最关键的是他心眼儿好,不会害你。不论找他们谁,都要切记有来有往,才能长久。”
“我知道了,您放心。”
“这院子除了你李大妈家和林家,梁家和潘家也还可以。”
张序川有点好奇,这院子里“大家眼里的好人”还是有几个的,但看张母的意思竟是没了?
徐瑾看着他郑重道:“儿子你还小,看人不能光用眼睛看,也不用听别人怎么说。看人要看他做的事儿,要看他做的事儿的结果。”
“儿子不明白。”张序川眨了眨大眼睛,一脸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