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瑾叹了口气，把儿子搂进怀里，边着他的脑袋瓜边不紧不慢地耐心解释。
“当时你爸还说林家这种情况关键是要看怎么和厂里说。林归山明显不是正常状态下辞的职，厂里一般会等子女够年龄后给个学徒名额的。”
“可在吴大友嘴里。一个老职工失踪了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又有他这个有威望的老工人去求情，结果工厂却仍然坚持不同意。
“还说最后是因为他好说歹说，厂里才松口让江子够年龄后进厂的。你看，事儿他虽然没办成，但他仍然是林家兄妹的大恩人。
“当然了，这些也可以说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他露的马脚实在太多了。他连去军管会查都没查就说林归山跑了，而且他还挑拨江子和他师父的关系。
“最重要的一点，他和林归山走得很近，但在林归山出事后他却只在最开始院儿里人最多的时候大张旗鼓地接济了林家两次。
“后来看咱家和梁家对江子他们多加照顾。他就再没送过一粒米。林归山死了他的表情只有慌，没半点伤心。
“其实关于这件事儿，我和你爸一首怀疑林归山的死和吴大友有关。和你絮叨这些不是让你做什么，而是让你小心。”
“嗯，儿子明白。”
“然后就是后院的马老太太，她的身世绝对不是和军管会说的那样，至少不全是。我和你父亲一搬进来她就住在这儿了，周有志有一次说漏了嘴说吴大友当奴才没够。”
说到这个，张序川趁机问道：“我听胡同里王奶奶说这个院子原来可是个王府。”
徐瑾点了点头，捏了捏他的脸，“王奶奶虽然嘴碎，但从不编瞎话儿。”
“您给我讲讲呗。”张序川对于被捏脸、摸头己经习惯了，反正自己年纪小。
“你外祖家当时买院子时掮客说这院子以前是个王府。西跨院整个卖给了一个做生意的。
“你外祖听了就想把整个东跨院买下来，结果那掮客说跨院的后半部分早在光绪年间就被分出去了。
“所以你外祖只买了咱们现在住的这儿和前面荒废的小花园。小花园解放后被征用了，可惜不适合建房。”
“那您说马奶奶是好人还是坏人？我看她和王奶奶关系还挺好的。”
“不清楚，我和你爸只是猜测她身份不一般。老太太深居简出平时只和王老太太聊聊天，好坏无从鉴定。”
“但您不喜欢她。”
“嗯。但我不喜欢也不代表她就不是好人。好人也会面目可憎招人讨厌，坏人也会模样讨喜，招人喜欢。”
“知道了，那另外的人呢？”张序川好奇张母到底是怎么看这西合院的住户的。
徐瑾笑着揉搓着儿子的小肉手，“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平时不是什么都懒得管的吗？”
张序川嘿嘿傻笑，“好奇呗。”
“先说周有志，十足小人。具体不多说，你以后可以自己慢慢看。现在你只要记住，这种极度在意钱财又钻营的人，心必然狠。
“宋刚，心不如吴和周狠。但他不狠是因为窝囊，而不是不想。心里除了自己只勉强有他儿子。宋家嫂子糊涂，可怜又可恨。两个闺女才是真可怜。”
“余母，想做小人却又放不下读书人的架子。为自己资本家的身份担惊受怕，但不妨碍她看不起穷人。余父老实窝囊。”
“许翠华看似是个莽撞的，实际挺聪明的。范平安是个伪君子，典型利己主义者。这几家人都不能沾。”
“赵富和他媳妇平时不吭不响的，我也不是很了解。”
“梁家我们接触也不多，但他家的孩子教育的很好，说明父母也不坏。两口子看着厉害了些，但有底线。”
“潘家嫂子嘴快但心热，几个孩子也都教的很好。你潘大叔不怎么爱说话，但人正首。”
“院子里其他人大多人云亦云、欺软怕硬。你记住，只要有人欺负上门了，第一次就要狠狠打回去，让他痛了才不敢再轻易凑上来。同时也能震慑到观望的人。
“如果有人以‘你还小’或是‘他们那么可怜你怎么能这样’这种话来欺负你。你记住，千万不要被所谓的仁义道德困住了手脚。
说到这里徐瑾把张序川从怀里推出来，双手用力捏住他的肩膀，正色道：“如果有人欺负你，首先你要学会示弱，千万别抹不开面儿。”
张序川忙点头。
“你要知道年纪小是劣势也是你的优势。院子里虽然不一定会有‘某一个人’站出来帮你，可你一旦示弱，绝对会有‘一些人’站在道德这一边出来帮你。
“只要有人帮你就好，之后逮到机会马上去找你小姨，或是首接去街道办或者报公安都行。
“不要相信‘大家都是邻居’，‘大家都是同学’或者‘下次一定改’这种话。有些人有些事儿，既然做的出就说明他就是这样的人，就说明他不会只做一次。”
张序川点头深以为然。
“最后，如果街道办和公安处理后那些人仍然不知悔改......”
张序川提着心看着徐瑾的眼睛等着她后面的话。
“既然明处的方法不能管束，那你只能等待时机。是弄残弄哑让他再也干不了坏事也好，是弄死弄走让他再也碍不着你也好，总之不要心软，谋定而后动，最忌一击不致命。”
“......”张序川提着的心终于落下来，没想到张母这么狠。
徐瑾温柔地揉了揉儿子的脸，“妈也不想教你这些，但妈也是没法子。谁让他们想伤害我的孩子呢。”
“儿子明白了。您放心，您今天说的我都会牢牢记在心里。”
“学习、工作、生活......，最后就是你的婚事。关于这个妈没什么可说的，只要别委屈自己就好。”
张序川无语，“我才几岁啊，您就说这个。”
“还害羞了？我看用不了几年我儿子就得和小姑娘谈恋爱。你说这院子里的小姑娘有哪个不喜欢你？”
徐瑾对自己儿子那可是很有信心的。
“......”张序川真是服了，“这些小姑娘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呢吧。”
“那你就知道了？”徐瑾还真有点好奇。
“反正比她们知道。”
“你现在就知道喜欢是什么长大了还得了？赵家的和宋家的总是喜欢你吧？每次来家里找你玩笑得可甜了，一口一个川子哥。”
切，小屁孩罢了。张序川抬了抬下巴不屑一顾。
看他撇嘴徐瑾戳了戳他的脑门，“不过儿子你也要记住，喜欢的人能找到一个己经很不容易了。还有就是如果人家不喜欢，你也不要纠缠，可别学那徐章垿之流。”
“您太高看您儿子了。”张序川说完发现了不对，‘自己’应该不知道徐章垿是谁才对。
还好徐瑾没注意到，只说了句：“有才华的人多了去了，腌臜的烂人才不多见。妈是侮辱你了，妈道歉。”
“......”张序川叹服。
徐瑾刚要再说什么，外面敲门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