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
幽寂冷清的未离宫中，只点了几盏幽暗的灯。
火光明明灭灭。
少年颓然地坐在长榻前，垂眸看着点星仪中开到一半的曼陀罗花，深幽的眼瞳里掠过一丝晦暗的光。
他握着酒盏，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殷红的眼尾浮起几分邪气。
花开到一半了，再过些日子，他便能去寻仇了。
也不知道几年过去，那小姑娘修炼到什么地步了。
烦闷的心情消散些许，他把酒盏丢到一旁，正欲坐起，点星仪中灵光一闪。
一缕清凌凌的气息从里面荡出，下一瞬，中间那朵徐徐绽放的曼陀罗，竟开始快速闭合。
容洵眸光一凝，运出魔气逼近点星仪，却被那股气息挡在外部，不得寸进。
待曼陀罗花完全合拢，变回先前的花苞状态，气息彻底消散。
魔气渗入其中，试图催动花朵绽放，可曼陀罗花耷拉着脑袋，纹丝不动。
强烈的失控感漫上心头，容洵脸色一沉，抬袖重重一甩！
“哐当当——”
点星仪被打翻在地，浓郁的魔气蔓延开来，容洵气不过，攥拳用力砸在点星仪上，锋利的边缘划破皮肤，滴滴答答落下猩红的血。
像是感受不到痛意，容洵抬手，没好气的又砸了几拳。
苍白的手背慢慢变得血肉模糊。
点星仪丝毫未损，探出一丝魔气，将上面残留的血液吸食干净，才缓慢灭掉闪烁的幽光。
未离宫一片死寂。
门外，侍者听见里面的响动，敲门叩问：“殿下，您还好吗？”
容洵躺在地上，冷笑一声：“没死。”
侍者一怔，似是尴尬，喏喏道：“方才魔妃让奴才请您去魔宫一叙，说团圆的日子，一家人当在一起。”
一家人？
容洵眸光冷厉：“我父皇呢，他有说吗？”
“魔尊......魔尊没说。”
他就知道。
容洵看着窗外的人影，拎起按掉的点星仪，用力砸过去——
“砰！”
侍者被吓得尖叫一声，落荒而逃。
窗外，寒风呼啸而过。
容洵盯着头顶悬着的华丽宫灯，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魔界真是无聊透了。
他撑起身，坐起，想出门走走，却又无处可去。
推开窗，外面乌云密布，看不见一点星光。
倏然，窗下有什么东西震了震。
低头一看，是几年前那块被他丢掉的传音石。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不知怎的，容洵听到了一句“师兄”。
很好听的女声，朝气，灵动，让人联想到芳菲尽开的盛春时节。
容洵蓦然一怔，拿着传音石再靠近几分，还没来得及听清，一道尖锐的噪音猛地响起，刺得容洵耳膜一痛。
他眉心紧拧，下意识将传音石甩到一旁，又怕错过女生的声音，犹豫两秒，捡起来。
只听见沙沙拉拉的摩擦声拂过，紧接着，一道刻意掐细的轻柔女声传来。
“你好，能听到吗？”
矫揉造作，和刚刚的很不一样。
容洵皱眉，没吭声，就听见那边的女孩怀疑的喊了两声：“容前辈？”
“你在吗？”
是谁？
模糊的记忆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容洵太阳穴突突首跳，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是叶云歌，你还记得吗？”
“八年前，你助我登仙门，后来我出意外，和你断了联系。”
少女声音娇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容洵听着她黏黏糊糊的嗓音，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细碎片段记起，他轻嗯了一声：“然后呢？”
那头的女生愣了愣，声音有些抖。
“你忘了我吗？”
“我不是故意和你断掉联系的，那次我被我妹妹诬陷，送进了戒律堂，我的传音石险些被没收，又因我触犯门规，被禁足了......”
容洵心不在焉，没认真听。
对面的少女迟迟等不到他的回音，不自觉染上点哭腔。
“前辈，我可以继续和你做交易的。”
“你能不能，再帮我实现一个心愿......”
容洵回过神：“是么？”
冷风裹着冰粒，刮得脸生疼。
他摊开掌心接过一抹飘落的雪，脑子里不自觉回响起那声清越的师兄。
传音石能传来其他地方的声音吗？
容洵眸光微定，缓声道：“在宗门都能被禁足，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能做交换的？”
他轻嗤一声。
认识她之前，点星仪和他透露，说那个人族的少女能给他带回魔界守护兽遗落在外的最后一颗蛋。
他对她充满信心，可等来的，只有魔兽蛋被灭杀的消息。
为泄愤，他借叶云歌附身他人，屠杀了几个宗门子弟。
“如果我说，是我的灵魂呢？”
那头犹疑开口。
容洵嗤笑，很想问问她的灵魂值几个钱。
话到嘴边，他想起了多年前奋力一搏也要伤害自己的小姑娘。
几载春秋过去，她应该己经长大了吧？
破天荒的，容洵问出声。
“你的目的是什么？”
那头的少女咬牙切齿：“接近祝灵，毁掉祝灵。”
毁掉吗？
那可不行。
但接近的话，他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