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声音阻止她低头。
祝灵只能侧过脸，去看旁边的水镜。
是夜，屋内烛火跳跃。
只见水镜上雾气缭绕，远远倒映出两条交叠的人影。
睁大眼，人影逐渐清晰。
祝灵看到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扣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按在她的印记处。
丝丝缕缕的冰蓝色灵力争先恐后的涌入印记，那朵半开的曼陀罗被灵力包围，不消片刻，竟有些闭合的迹象。
灵力有些凉。
花瓣闭合时，微微的刺痛感传来，她闭上眼，下意识吸了口气，后者闻声，动作蓦然一轻。
“疼吗？”
他问。
祝灵睫毛颤了下，轻轻摇头：“还好。”
还好的意思是能忍。
但他放轻了力量。
那股凉凉的气息似乎变柔了，有股温煦的暖意袭来，祝灵紧绷的肩颈放松些许。
室内的温度慢慢攀升，良久后，简墨白淡然收手，起身站起，温声道：“可以了。”
祝灵睁开眼，下意识看水镜，发现他己经背过身去。
嗯？
祝灵脑海中闪过几分疑惑，低头一看，发现那朵曼陀罗己经完全闭合。
原来是可以阻止它盛放的吗？
怎么不早告诉她?
害她白担心一场。
祝灵高高兴兴地站起来，准备去找东方懿他们聊天，却被一道浅蓝色的光拦住。
她顿住脚步，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他。
简墨白悠悠回眸：“头发烘干一些再出去。”
话音方落，浅蓝色的光点落在身上，一缕暖风拂过，发上的水汽瞬间消失。
头发干了，柔顺地垂下来。
木簪掉落在地，简墨白走来，替她捡起。
修长手指熟练地挑起一缕长发，随手挽几下，一个简洁漂亮的单螺髻出现。
木簪斜斜插入深栗色的发髻间，清冽的嗓音自身后浮现。
“衣服领口，记得整理一下。”
祝灵慢吞吞的哦了一声，低头发现领口还真乱了。
她小心整理好，穿上挂在屏风侧的红色连帽小披风，正要出去，怀里又被塞了一只浅水蓝的高级芥子囊。
“礼物，收好。”
芥子囊鼓鼓囊囊，有法诀加持，并不太重。
祝灵眨了下眼，好奇地解开一条缝，悄悄看了眼。
华美的光彩溢出，祝灵眉梢一扬，折回去给了简墨白一个大大的熊抱，拎起裙角头也不回地跑了。
边跑还在边嚷：“谢谢师尊，我最爱你！”
淡淡的香气还未消散，简墨白垂眸，看着被蹭出褶皱的衣角，一一抚平后，给裴砚初传去一则简讯。
【你师妹男女意识太薄弱，记得让那两个小子离她远点。】
-
门外。
祝灵边等云梯，边打开芥子囊，将里面的东西细细盘点了一遍。
越点祝灵眼睛越亮。
星辰砂、赤霄石、天雷晶、七彩神羽、翠铜......
前段时间买不到的稀有材料，芥子囊里应有尽有。
师尊咋那么懂她！
祝灵认真地数了两遍，才恋恋不舍地合上袋子。
云梯上行，停在顶楼，祝灵正要踏进去，抬眼就看到了裴砚初。
明明吃过饭了，他的腰还是很细。
祝灵看了一眼又一眼，站了好一会，发现他没有一点要出来的意思。
“师兄，你不下来吗？”
祝灵的唇角挂着笑容。
眼见云梯就要关上，祝灵决定先发制人，大步快上去，刚站稳，脚下的大鸟猛地敛翅，快速下降。
祝灵没站稳，踉跄半步差点摔倒，一只手自身后伸出，稳稳地扶住了她。
“抱歉。”
“方才凌霄师兄用了云梯，似乎调了下行的速度。”
“我应检查的。”
裴砚初的手很稳。
祝灵攀上他的小臂，靠边站好，嘴硬道：“没事，我现在能适应。”
裴砚初似被她的动作逗笑，唇角勾起。
“那以后不用调了。”
“就保持这个速度吧。”
祝灵：“嗯？？？”
不是，兄弟。
她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他怎么还能把她的台阶搬走呢？
祝灵强颜欢笑：“还是别了吧，你看阿祈才刚回来，云梯运行速度太快了阿祈会吃不消的。”
话音刚落，云梯停了。
上面的金色光标弹出二楼的楼层。
浅金色的门缓缓打开，祝灵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地站首身，刚走出去半步，腿莫名一软。
她扑棱两下，保持微笑，纠结两三秒，默默扯住了裴砚初的袖子。
“师兄，我们一起出去吧。”
裴砚初的眸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少女的指尖。
她抓得很紧。
指甲都有些泛白。
“嗯。”
他轻轻移开视线，迈步出门。
刚踏出云梯，许凌霄走出来，扬起下巴轻啧一声：“怎么样？我调过的云梯速度是不是很快很有效率？”
裴砚初淡淡道：“一般。”
祝灵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小声吐槽：“跟坠机没区别。”
许凌霄挠头：“真的假的，我觉得很快啊。”
“快有何用？”裴砚初站定脚步，“我己经调回去了，速度太快不安全。”
“若是有客人来，会被吓到。”
祝灵附和：“就是就是。”
许凌霄唔了一声，有些挫败：“行吧。”
祝灵提醒他：“凌霄师兄，慢有慢的好处，着急是很强的负能量，你啊，要戒骄戒躁。”
祝灵语重心长，颇有种小大人的感觉。
许凌霄乐了：“你还教起我了？”
“通天塔打到第几关了？”
祝灵缓过来劲，悠悠伸了个懒腰：“困难初等三层。”
许凌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都上困难层了？”
祝灵哼哼两声：“怎么样，厉害吧？”
“我可是连胜百场，没有输过喔~”
祝灵骄傲地炫耀一番，头也不回地跑进去了。
许凌霄看着尾巴翘上天的小姑娘，有些好笑：“诶，她是不是在点我？”
回家休沐前，许凌霄连输百场，次次都败在同一人手中。
按照师妹这个打法，过两年，自己都要被她踩在脚下了吧。
许凌霄感慨她成长速度太快。
“再过几年，这里都是她的天下了。”
他说完，扭头看向裴砚初。
“砚初，你师妹晋升这么快，你就没有一点危机感？”
裴砚初挑眉：“阿祈变厉害，你会有吗？”
许凌霄：“那没有，阿祈要是有一日超过我，我会很自豪。”
裴砚初深深看了他一眼，丢下句我同你一样，便跟了进去。
里间叽叽喳喳的。
裴砚初进门，就看到越祈和东方懿一左一右地把祝灵围在了中间。
他轻蹙了下眉，指尖轻动，一缕微光悄然迸出，落到越祈和东方懿身侧的椅子，将两人强行隔开。
恰逢外面焰火腾空而起，裴砚初挑开祝帘，将祝灵拽起来，带到月台，自己退到一侧，看少女抬起亮晶晶的眼——
“师兄，是烟花！”
话音落下的瞬间，蓝色焰火在穹顶绽开。
青冥流火，天河碎玉。
少女侧过脸，俏丽的眉眼被光影照得愈发生动明媚。
“师兄，明年还要一起守岁好吗！”
她的声音被烟花腾空的巨响盖过。
裴砚初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唇，眸光微暗，他移开眼，缓缓点了点头。
“嗯。”
又是一年过。
当初那个趴在马背上一边擦掉眼泪一边往前走的小孩，终于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少女。
十西岁步入金丹，多道兼修也能做到样样出色。
她的前途，不可限量。
裴砚初没有太多的愿望，但在焰火升起的那一瞬间，他还是忍不住想——
希望师妹一切都好。
心想事成，岁岁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