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意外。
这顿饭吃得食之无味，暗流涌动。
只是食之无味的并不包括祝灵。
左边简墨白，右边云漫。
祝灵夹在中间，面前的小碗几乎没有空过。
“灵灵，你最近在长身体，多吃点补补。”
“尝尝这燕窝鸭，我特意给你定的。”
云漫握着银箸，夹了块煮得软烂的鸭肉放在祝灵的碗中。
简墨白给她端来一盅汤，淡淡道：“吃完了喝点汤。”
祝灵眼皮都来不及抬，嗯嗯两声，埋头苦吃。
“慢点吃，别噎着。”
云漫看着她一鼓一鼓的腮帮子，眼底掠过几分慈爱。
她放下银箸，抬眸看向贺兰寂旁边坐着的少年。
“阿祈好像没怎么吃，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越祈勾唇，温声开口：“非也，只是近日还在服药，夜间不能进膳。”
云漫道了句原是如此，侧过脸，看向旁边没动筷的东方懿。
“阿懿呢？”
东方懿刚在走神，被云漫一喊，瞬间拉回思绪：“我有吃啊。”
他抬头看向中间那只滚着热汤的小铜炉，等里面的虾由青转红，夹到碗中晾凉后，三两下剥好，放到前面剔透的小瓷碟里。
等碟中的虾仁堆成小山，他捏诀净手，起身将虾仁端到祝灵面前，才坐回去，简单吃了些菜。
祝灵仿佛己经习惯。
她慢条斯理地吃完碟中的虾仁，才将小盅里的汤慢慢喝光。
酒足饭饱后，祝灵放下小勺，一抬头，发现所有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
她愣了一瞬，眨眨眼，有些不适应地抬手擦了下脸，小声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几人几乎是异口同声：“没有。”
祝灵：“？”
气氛怎么怪怪的？
祝灵有些不放心，从袖中取出小铜镜看了眼，确定脸上没有异物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云漫道：“吃饱了吗？”
祝灵忙不迭点头：“当然。”
云漫展颜一笑，似乎被小姑娘的表情可爱到。
“今日是除夕，我给你备了些小礼物。”
她取出一只八宝匣，递给祝灵。
“愿得长如此，年年物候新，祝我们灵灵新的一年事事顺意，修炼更上一层楼。”
祝灵眼睛亮了亮，有些惊喜：“我明年就要及笄了，还有礼物收吗？”
云漫莞尔：“先前说好，每年都陪你过除夕，当然得给你准备。”
“谢谢云漫长老！”
祝灵嘿嘿笑了笑，双手接过，睫毛扑闪两下，尤其可爱。
云漫没忍住揉了下她的脑袋，继续道：“砚初和阿祈的都给过了，你回来的晚，我就想着吃完团圆饭再给你。”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灵灵莫要嫌弃。”
祝灵：“怎会嫌弃？云漫长老送的我都喜欢。”
按照辈分，她本应唤云漫一声师姑。
但简墨白和云漫又是姑侄关系，错综复杂，云漫便让她遵照从前，唤一声长老便可。
说来也是缘分，自进宗第一年开始，云漫待她比亲弟子还好。
逢年过节的礼物，换季的新衣，应季的灵果灵植......
云漫想到什么，便给她准备什么。
有时师尊不在，云漫担心她落了功课，便将她带到望月峰一对一教导。
云漫对她极其疼爱。
有时东方懿都会忍不住问她，到底谁才是她的弟子。
“喜欢便好，”云漫说完，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贺兰寂。
后者幽幽抬眸：“我的在楼上，晚点让阿祈带给你。”
祝灵有些惊讶：“师伯也准备了？”
贺兰寂哼了一声：“怎么，我看起来很小气？”
祝灵挠头：“也不是。”
“我就是觉得很巧。”
“因为我也给大家带了。”
贺兰寂：“哦？”
话音方落，就见祝灵蹭的一下站起来，摘下腰间的芥子囊，解开，从中取出一堆礼盒，一一摆到大家面前。
早在十一月，祝灵便在开始筹备新年礼物了。
怕出错，她每个礼盒上都刻了名字。
祝灵分发完，刚准备坐回位置，却在路过东方懿的时候，被人攥住了手。
祝灵心中一惊，慌乱抬眸，发现大家的注意力不在此处，才暗暗松了口气。
她低头，瞪了眼东方懿。
后者神色如常，被手炉烘热的指尖按了下她的掌心，往她手里塞了个长方形的小玉。
祝灵没好气地拍了下他的手，镇定地扯出衣袖。
折身回去时，越祈忽然开口：“灵灵。”
祝灵顿住脚步，回头一望，就见越祈从地上捡起一块墨色玉石，抬手递给她。
“你的东西掉了。”
墨色玉石质地温润，隐约带着几分少女的体温。
上端的红绳因为常年佩戴，己经有些泛白。
越祈捏着玉石，垂眸的间隙，少女折返回来，低声嘀咕：“怎么忽然掉了？”
“什么？”越祈抬眸看她，笑得山明水净。
祝灵摇头：“没什么。”
她伸手接过玉石，刚好拿回，却发现越祈的指尖按在了玉石之上。
断掉的红绳缠在他苍白得有些透明的指尖，祝灵愣了下，下意识解开，少年却忽然抽手，指腹不经意划过她的掌心，带出一片微微的痒意。
祝灵：“？”
是错觉吗？
她感觉阿祈方才好像挠了她一下。
掌心像是被羽毛拂过，祝灵拿回乌隐石，道了句多谢，转身要走，又听越祈开口。
“那块玉石，阿懿似乎也有一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低得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见。
祝灵停下，侧眸看他，就见少年抬眸看着自己，纯粹漂亮的墨眸中闪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长睫震颤，如一只在雨夜中展翅欲飞的蝶，破碎感十足。
“嗯。”
祝灵思忱一会，点点头，并不打算瞒他。
“我和阿懿下山的时候一起买的。”
越祈眸光闪了闪，唇角的笑容苍白了几分。
“样式很别致。”
他口吻轻松地夸完，沉吟一瞬，忽然开口，“下次，能给我也买一块吗？”
祝灵：“啊？”
她低头看了眼掌心平平无奇的黑石头，有些怀疑越祈的眼光。
很普通的一块石头啊。
他也要吗？
“应该是找不到了。”
祝灵顿了顿，随口胡诌：“最难看的两块被我和阿懿买了。”
“你喜欢的话，下次我给你挑个好看的。”
话音一落。
竖起耳朵偷听的东方懿松了口气。
僵首的脊背放松下来，他侧过脸，光明正大地看了越祈一眼。
越祈嗯了一声，笑容淡淡地回眸，对上他的视线。
目光交织，似有火光迸发。
祝灵浑然不觉，回到原位置，刚坐下，就听裴砚初淡淡开口：“今晚一起守岁吧。”
祝灵想也没想，应道：“好啊。”